村里的建筑风格大异于大荒的村落,一座座院子或方或圆,靠的极近,又井然有序,每座院子最低至少十余丈,方圆也有数十丈,整个院落仅有一扇铁皮木门,一二楼都没有开窗,显得厚重而神秘,隐隐蕴含宇宙至理,置身其中,很容易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哟,哪里来的俊俏后生!虽然是拉秧的茄子没张开,这再过个三五年,只怕比咱女人生的还好看哩!咱方圆村可有些年头没来客人啦!”
一位美艳的中年妇人从第一座方楼上探出头来,人未见到,洪亮的声音先飘出了窗台。
独孤青微微一愣,却不知如何搭理。
“呵呵,小哥儿莫理会她,此妇人唤作黄四娘,平时就爱耍嘴皮子,乃是我们村落里的商楼楼主,负责村里的商贾买卖。”
“你这糟老头,又在背后编排老娘的不是!”黄四娘佯装生气地轻啐一口,“仔细我断了村里的酒酿,看你还笑的出口么?”
“今儿是个好日子,只怕你要多准备些酒酿才是!”老者也不多言,在门口丢下一捆柴垛,和黄四娘招呼一声,带着独孤青继续往里走。
“这第二座圆楼乃是铁楼,负责村里的铁器锻造,楼主唤作欧冶长空,是不可多得的锻造大师!”老者一边介绍一边轻敲木门,开门的并非想象中的虬髯大汉,却是一位身材修长,一身白衫的中年文士,看着并不如何俊朗,却有一种让人心折的气质。
“欧冶长空拜见村长大人!”欧冶长空非常认真地躬身向老者行礼。
“长空,这里没有什么大人不大人的,不用这么拘礼!”老者拍了拍欧冶长空的肩头,将他扶起。
“尊卑有序,长空不敢乱序!”欧冶长空显然对老者极其敬重。
老者也不多言,如之前那般并未向欧冶长空介绍身边的少年,只是让独孤青留下一捆柴垛就此离开。
“这第三座乃是符楼,楼主是村里最顶尖的阵法大师和画魂师马良,负责布阵和魂符制作!”老者继续介绍道。
“神笔马良!”独孤青甚是惊诧,大荒之上一直流传着一段神话故事,说的是一位神奇的画师,可以将他的画作重新赋予生命,从画作中走出来,因而被人称作“神笔马良”。此人四处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在大荒留下一段不朽的传说。
“哈哈,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大荒上还有人知道老夫的名头!”
符楼的楼主马良却是一位白髯稀疏,个头矮胖的小老头,圆脸三角眼,拄着根桃木丈,满脸堆笑,有点猥琐的样子,独孤青心中暗自定义。
“马老儿,就你那点破事,都吹嘘大半辈子,还这般得意,还有没有点高手的风范!”老者笑骂几句,也没多说,放下柴火,穿过符楼,继续往里走去。
“第四座乃是兵楼,楼主延古再克,曾经是大荒西域山戎诸国的兵马大元帅,兵法谋略绝不逊于大荒十大战将,负责村里的防卫训练!”
兵楼的楼主延古再克,一身牛皮软甲,神色严肃锐利,是个不爱说话的中年壮汉,老者对其点头致意后,同样让独孤青留下一捆柴垛后转身离开。
商楼、铁楼楼主,独孤青还不能从老者的介绍中看出点什么,但是之后的符楼楼主马良、兵楼楼主延古再克,一个号称“神笔”,另一个比肩大荒战将,放在外面绝对是跺一跺脚整个大荒都能震三震的大人物,想来黄四娘和欧冶长空也绝对不会是无名之辈,为何都会出现在这村子里?这里又和迷竹禁地是什么关系?独孤青心中满怀疑惑,只是老者从没给他发问的机会,独孤青也看的出对方恐怕暂时还不想解答自己的疑惑,也只好放在心中,随着老者继续走下去。
“这里是筹楼,楼主禹陵鹤,术数大家,也精善水利、历法,负责教导术数!”
禹陵鹤是个文弱的青年模样,脸色蜡黄,有些病态,和老者交谈几句就有些乏力的样子。
“你可别整天关在楼里钻研术数,十大迷解本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出来的,或许走走看看,反而来了几分灵感或为可知!”老者劝勉几句,那青年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应诺,可惜整个人眼神依旧空泛,显然脑中还在转动着术筹的思绪。老者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独孤青离开了。
“此为医楼,楼主扁桓,精善针石医道,易容嫁接之术,可称宗师!”
独孤青眼睛一亮,他自幼跟随师父韩祯学了不少杂学,其中医道尤有天赋,韩祯离开前甚至将他对医道的感悟纹在了独孤青的手臂上,因而独孤青对扁桓多了几分亲切感。
而扁桓此人,看上去也是个温和慈祥地长者,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光看卖相,确有几分宗师风范。
“剩下最后三座是藏书楼,而老朽正是住在居中的那座主楼里,小友略作休整,剩下的柴垛就丢在这里吧,自有需要的人来提。”老者指了指三座藏书楼前难得的一片空地,而后也没招呼独孤青就自顾自地上了藏书楼,楼里隐隐传来稚童的读书生,清脆而宁静。
独孤青的心思也很宁静,以至于他一放下柴垛,看着老者离开的背影,大脑有那么一段时间的空白,不懂的要不要上前拉住那位看上去平淡无奇,却又处处透着股神秘意味的老者,他更不懂的,自己怎么就无缘无故出现在这么一处陌生而神奇的地方,甚至于有一刹那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看不穿,就只能想,想多了难免耗费心力,混乱的丹田气海内,狂暴的气息猛的一震,独孤青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缓缓软到……
“都来藏书楼!”
在独孤青软倒之时,已经走进藏书楼的老者,残影一闪,在独孤青即将倒地的瞬间将他揽住,夹在腋下,快步走进藏书楼,安置在一间朴素的卧房里。而此时,各楼楼主逐一出现,分立于老者两侧,医楼楼主扁桓伸手搭在独孤青的脉搏上,沉吟片刻,而后在独孤青丹田处飞速点下几指:“无妨,真气相冲,伤了心脉,此子体质强悍,休息一夜便可恢复!我暂封其丹田,免得意外再生!”
“诸位怎么看?”老者缓声问道,当然,所有人都清楚,他问的不是独孤青的伤情。
“还能怎么看,霸王敬酒不干也得干!我们等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能脱困,当年的一纸箴言,恐怕是假不了,这小子,老娘看着挺顺眼!”商楼楼主黄四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最先表态。
“老村长,你如何确定这娃儿就是箴言中的有缘人?”兵楼楼主最是沉稳,不缓不急地问道。其余几人也纷纷看向老者,认真听着。
“幻兽山前的石碑上,镌刻的箴言是两种文体,一种是大荒古文,一种是远古巫文,别的不说,诸位且先看看这是什么!”老者也不多言,轻轻卷起独孤青的衣袖,露出手臂上扭曲的淡青色纹路。
“这!和石碑上的远古巫文是一样的纹路!”众人虽然看不懂那些巫文的含义,但并不妨碍他们甄别这些纹路,远古巫文消逝已久,但是有石碑作为参照,仅仅判断字形走势,也能肯定独孤青手臂上的纹路正是远古巫文。
“他是从迷竹禁地误入我们村的!”老者继续说道。
“哈哈哈!错不了错不了!如此奇事,当浮一大白!哈哈哈!”符楼楼主马良抚须长啸,其余人等也都相视而笑。
“诸位都回去准备吧,几百年都等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时!”老者笑着遣散众人,房间里顿时静了下来,只剩下独孤青轻缓的呼吸声,老者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望着沉睡中的独孤青,时而皱眉叹气,时而目露凶光,时而迷茫失神,最终自嘲般笑笑,退出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