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班长一下子觉得雷锋是如此的可亲可爱,心里特别暖和,在未来的几天里,他便不遗余力地把自己的驾驶诀窍都教给他,如何省油啊,如何保养啊,小故障怎么分析怎么排除啊。雷锋也像块海绵一样逢水就吸,灵得很。
过了一礼拜,向秋生闯到九班,狠拍九班长一掌,说“啥都别说了”。九班长也狠拍五班长一掌,说“啥都别说了”。
这个矛盾的解决倒给了关指导员不少启发,他对虞连长说,老虞啊,我觉得雷锋处理与班长之间的思想疙瘩这件事,特别得当。九班长性格一向固执,这一次,没想到,还向雷锋道歉了。
虞连长说,雷锋这种处理矛盾的方式应当成为一种典范。其实我们好多矛盾啊,起先只是一粒火星子,结果越闹越大,不可收拾了!老关,对雷锋要加紧培养,这真是一棵好苗子!
半个月之后,为了雷锋的事,九班长又和连首长扛上了。他风风火火奔到连部说,指导员!连长!这不对啊,为什么要把雷锋调四班?我现在跟雷锋像亲兄弟一样啊,为什么要调他?我舍不得他走!
关指导员笑着说,九班长啊,连里这次是人员大调整,不光是雷锋要动,一半以上的战士都要流动!我知道你跟雷锋相处得很好,雷锋现在的驾驶技术很拔尖,这与你的帮助是分不开的。
九班长说,主要是雷锋聪明,有钻劲。
指导员说,战士们各个班相互交流,这有好处,你千万不要误会!
九班长明白了。虞连长补充说,不光是人员调整,所有的车辆都要重新分配,也要来个调整。有的车新,有的车老,有的车是油耗子,比如13号车,大家都不愿意接手,所以啊,车也要流动一下,不能有的人老是开新车,有的人老是开老爷车。
那……13号车可不要分到我们九班来!九班长马上说了这样的话,模样十分警惕。
连长笑,你看,又本位主义了吧?
所有的军车都排列在停车场上。全连官兵集合,听虞连长介绍情况。
虞连长说,每一个班四辆车,原则上新车和性能较差一些的车要均匀分配。第一步,同志们首先可以提出哪一辆车适合自己开;第二步,再由连里统一评估分配!
关指导员补充说,我希望同志们不要光拣新车、好车开,有些旧车、老车,也请开得比较熟练的同志继续使用。刚才听大家说都不愿意开13号车。是啊,大家的担心有道理,这台嘎斯车服役年头长了,机械磨损比较大,有名的油耗子。但是由于条件所限,这辆车目前还不能退役,所以还是要有同志开。总之,希望各排各班在这次车辆调整中都发扬风格,勇挑革命重担!
散开之后,大家围着各辆车转悠,议论纷纷。
雷锋直接就走到嘎斯13号车旁,转了一圈儿,然后掀开车盖,仔细观察。
四班长小薛跑过来,见雷锋在察看13号车,心里突有预感,顿时神色大变,赶紧说,老弟,帮帮忙,别碰13号车!
雷锋说,班长,我在琢磨,这辆车为什么油耗会那么大,好奇怪啊。
薛班长说,雷锋,你已经调我们四班了,你可要考虑四班的集体荣誉,千万不能动油耗子的念头!13号车如果进了我们四班,我们班的用油指标肯定就降不下来,到时候还能拿到流动红旗吗?准完!
是,雷锋应声,并且立刻放下车盖,转悠到其他车去。
待到薛班长离开,雷锋转了一大圈儿之后,不知不觉又回到了13号嘎斯车旁边。向秋生走过来,看雷锋在13号车上东摸摸西瞧瞧,便拍一把他后脖子,说庚伢子,一根傻筋又绷上了?哥给你刮刮痧行不行?
秋生哥,雷锋说,我突然想到健姐了。
向秋生没听明白,谁呀?
方健大姐姐呀?雷锋说,要是健姐当初不回乡养猪,西塘村的养猪事业会红火吗?猪也是要有人养的呀,谁都不愿意养猪,人民怎么吃肉?向秋生说,庚伢子你啥意思?
雷锋说,我的意思是汽车也是这个道理,我们连总要有人开这辆车吧?大家都不开,那么就让它躺着吗?说它油耗大,我们想各种办法,动脑筋把油耗降下来不就成了?向秋生说,你傻呀,油耗子那么容易逮住?你是黄鼠狼?雷锋说,总要有人试着逮!向秋生压低嗓音说,哥告诉你一个真理,既然想创造英雄事迹,就不能用差的武器,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你说是不是?符合辩证法吧?
雷锋说,秋生哥,差的武器也能改造啊,改造成为很有战斗力的武器,这才符合辩证法。
向秋生恼了,说,庚伢子,你要小心,你刚分配到四班,小薛是不希望看到13号车到四班的。你千万要明白这个事实,懂吗?
这倒是个现实情况。雷锋为这句话想了半天,但他觉得班长的情绪要考虑,连队的实际状况更要考虑。自己是属于四班的,更是属于全连的,再放大一点儿说,是属于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队有的车辆还不能报废,还需要继续使用,那么总应该有军人去揽这个麻烦,而且要动脑筋争取把麻烦变成不麻烦。
半个小时以后,雷锋走到连长面前,说,那辆13号车,我想试试呢,连长。
虞连长说,你说说,怎么考虑?
雷锋说,我在鞍钢化工总厂开过推土机,为了推土机的省油,我当时动过许多脑筋,后来问题解决了。这辆13号车,我想,我兴许也能试试。
有志气。连长高兴了,说,一个新手愿意开油耗子车,这不就见着志气了么?好,你运用你以前的经验吧。还有,副连长对这台车也有过研究,他会教你几招降油耗的办法。总之,肯动脑筋,还是能够成功的。不过,小薛什么态度?我还要同你们班长通个气。
一找到四班长,四班长就惊了,说啊呀,我刚才就看出他想要这辆车了!
连长说,小薛啊,小雷知难而上,倒也是件好事。
薛班长犹豫了一会儿,说既然连长都这么说了,我就没意见了。连长说,这辆车到哪个班,都很瞩目,你作为班长得要有个明确的态度。薛班长于是说我找雷锋再谈一谈,行吗?连长说,也好,你们好好通通气,我们最后再来作决定。
当天晚上,四班的寝室里就炸了锅,战士们说啥的都有,薛班长则一直沉默。
雷锋说,班长,你放心,我想,我能找出治油耗的办法。我以前研究过东方红牌拖拉机的高油耗,也研究过“斯大林80型”推土机的高油耗,我还写过一个降油耗十法。当然,嘎斯车与“东方红”、“斯大林”是不一样的,但是毛主席说矛盾有特殊性也有普遍性,汽车的耗油与拖拉机推土机的耗油也有共同的地方,我想我能琢磨琢磨。班长你相信我,让我试试!
薛班长说,说是轻巧啊,一试,流动红旗就给试没了。
班长这么一说,战士们也七嘴八舌附和起来,都说集体荣誉那是最重要的。
雷锋又说,班长,这辆车总是要有一个班领走的,还是放我们班吧,我来开,我能试着治好它!就给我一次尝试的机会吧,我努力不给大家丢脸。
薛班长撑不住雷锋的请求,转头对大家说,大伙儿怎么说?
李顺倒在铺位上喊,让雷锋试试吧,兴许这个“马列主义者”还真成了呢!
雷锋马上说,谢谢李顺信任。
薛班长说,那就这样吧。雷锋啊,你也真倔啊!
后来,薛班长在向虞连长汇报情况时,再三强调,连长,连队在统计耗油量的时候,可要考虑到13号车的具体情况啊!要有个折扣比例,别让我们四班吃亏啊!
虞连长说没问题,你们四班高风格啊!
领了13号车之后,雷锋就仔细拆洗了所有部件,开始钻研各种降油耗的方法。主管技术的副连长教了他好几招,连全连的节油标兵九班长也主动跑来了,非要传授他几条诀窍不可。九班长还亲自陪他去练车,一到坡顶上后就指点他把握放空挡的时机。雷锋问是不是快到坡顶了就马上放空挡,九班长说就这时候,注意了,就这时候,掌握好节奏!
雷锋说,九班长你是节油标兵,你可要把节油的秘诀全告诉我啊!虽然我不在九班了,你还是我的老班长啊!九班长白他一眼说,我不告诉你我还怎么算你的兄弟?
在雷锋的精心调试下,13号车的油耗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高,班长小薛琢磨着一连串下滑的数字,心中石头也落了地。
连远在弓长岭的易华也高兴,她自从接到雷锋的信,知道他领了13号“油耗子车”以后,一直为他揪着心。雷锋信上是这样写的:小易,我忽然想起,如果你也在我们运输连当兵就好了,你一定会帮我去抚顺的各个书店去找书,还会寻找旧书店。不过,现在,我也从副连长那儿借到一本书了,我决心弄清油耗子车的全部秘密。
易华三天后回了信。她说雷锋哥哥,接到你的信之后,我专门请假去了一趟鞍山,我跑了一天的书店,包括旧书店,也没有找到苏制嘎斯卡车的书。但是,我始终相信,雷锋哥哥是一定能很快找出节油窍门的。
而雷锋给王佩琴的信是这样写的:王姐,我又用上了你给我的手电筒。上星期我借来了两本技术书籍,经常在熄灯之后躲在被窝里读。我要继续发扬钉子精神,在工作紧张的时候,挤出时间来钻研技术。
王佩琴在回信中说,雷弟,你是一个善于创造奇迹的人,姐相信你能创造出奇迹。王佩琴在写回信的时候,流了好几滴眼泪。
两个月之后,奇迹果然就发生了——那是在运输连清晨早点名的时候。
虞连长大声地对全连官兵说,奇迹就是这样发生的!昨天晚上我看了这个月的报表,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全连油耗最低的一台车是……
还没等连长说完话,四班的战士一齐喊:13号车!
是的,13号车。虞连长说,全连最出名的、最没人要的油耗子车。这样的车,竟然成了全连节油标兵车,我是实在是没有想到的!这是你们四班的光荣,也是雷锋同志的光荣。这个事例,对我也是一个教育啊,我原先也是把13号车看死的。今天一早,我就跟关指导员商量了,我们要把这个事例作为一个典型,上报给团部。我们希望全连同志都向雷锋同志学习!现在请雷锋同志出列,接受“节能标兵车”流动奖旗!
连长举着“节能标兵车”的红色三角旗,却没有看见雷锋出列。他问,雷锋呢?
关指导员也奇了,问四班长,你们班的雷锋同志呢?
薛班长跨出队列说,报告,我没有让雷锋同志参加早点名,因为昨天他执行任务回来淋了雨,感冒了,有点儿发烧,我今天安排他休息。
指导员马上说,光休息不够,有病要重视,要他去团卫生所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