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梅清还待说话,周玉华忽然站起来,说道:“快八点,我就要上班了!”
“妈!”沈梅清看到周玉华苍白异常的脸,心里沉重之极。
“梅清,我走了。”周玉华匆匆走出家门:“我今晚上夜班,要在宿舍中睡觉,你先睡吧!”
“好的”
待周玉华走后,沈梅清无意看了庄德明一眼,她惊呆了,庄德明虽然双眼紧闭,可脸上明显有两道泪痕。想必刚才她和周玉华的谈话,他都听见了,他心里难过到了极点,却无能为力,又不敢让妻子知道他听到她们的谈话,只能默默地流泪。
有时,无声的流泪比嘶心裂肺的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碎。
沈梅清呆呆地站着,在不知不觉中,她也泪流满面。
她以前也是穷人家的女儿,深知个中滋味。
如今,周玉华的窘境沈梅清全都看在眼中。
周玉华只是位酒店的洗碗女工,工资微薄,家中有位重病的丈夫,光治病就花掉所有积蓄,确实没钱。为了赚钱,周玉华除了酒店这份工外,她还兼了两份职,都是给富人打扫卫生的钟点工,若有一丝闲暇,想必也用来寻找女儿,故而周玉华每天忙得团团转,在家的时候少得可怜。
这个月房租都成问题,下个月房租又涨,她可怎么办啊?
这个世界真奇怪,房价房租都贵得离奇,梅清听小瑶说,市中心的房价每平米二万三千多元,天啊,这么贵!她二年的工资全部加起来,不吃不喝都买不到一平米的地板,在这儿穷人不要说买房,只怕连租房都租不起来,比如她当药店店员,月工资还未一千,发工资后全部用来交房租,也没有半点剩余,若不是住在周玉华家,她现在只怕要睡大街了。
家乡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家乡亲人个个盼她回去,她多么想回家,就连做梦都在想,可是她回不去了,她只能呆在这个寸土黄金的地方。每当夜深人静想起此事,都不由自主地泪水长流。
既来之,则安之,周玉华视她如亲生女儿,她何必想那么多呢?须知想了也没用,只会徒增伤悲。
周玉华生活如此困难,沈梅清很想帮她渡过这个难关,可在这个世界,她以前所学的医术几乎无用武之地,因为她没钱开诊所,当代人又根本不相信江湖游医,就算有人因没钱而想找民间医生,见她这般年轻,又没有医科大学的文凭,也不敢过来求诊,所以她不能像以前那样穿州过县行医为生了。
她上次用白银兑换的三百块现金用来学习电脑,在药店上班未满一月,还没发工资,她现在也囊空如洗呵。
黄昏时候,沈梅清站在一幢三层别墅面前,按了按门铃。
在沈梅清的头顶,惨淡的太阳正挣扎着想穿透雾蒙蒙的天空,天气热极了,闷得叫人透不过气。她擦了擦额上沁出的汗珠,有点紧张地看着紧闭的大门:她迟到半个多小时,不知里面的主人会不会训斥她?
今天沈梅清下班后回家,见周玉华站在楼梯口,一只手扶着楼梯,另一只手按着额头,脸色惨白如纸,连嘴唇都有点发白,沈梅清大惊,急跨楼梯扶着她上楼入屋,给她把脉,心里稍安,周玉华并没有病,只是身体太虚弱了,她为何会虚弱如厮,经沈梅清一再追问,周玉华方告诉梅清,为了赚钱养家,她这一年来一直到血站卖血,今天下午便去卖了,刚回家,所以身体极为虚弱。
还没休息多久,周玉华又想要出门,原来她黄昏有个钟点工,她要给那里的主人打扫房间,现在时间就快要到了,她不能再拖下去,应该马上出发,免得丢了这份工,周玉华身体这样差还想去做钟点工,沈梅清怎能坐视不理,她对周玉华说:妈,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去那儿做工。周玉华本不允的,说沈梅清不识路,去那儿还须找路,只怕要迟到,那个刘小姐脾气很不好,她可能会骂梅清,周玉华担心沈梅清受不了,她又说她熟门熟路,就算现在出发,也可准时到达。沈梅清说不用担心,她既然要做好这份工,就会把握好尺寸的,只要刘小姐不太过份,她一切都可以忍受。经梅清一再要求,周玉华才同意沈梅清帮她打好这份钟点工,说出该处地址。
周玉华没说错,沈梅清初到此地,她为了找路,果然迟到了。
按门铃,门很快就开了,快得出乎沈梅清的意料,好像主人就在门的那面,马上要出门一样。
面前是位一身盛装的艳治美女:V型露背高级黑色洋装裹在高挑的身躯之中,棕红色的短发根根竖立,眼影描成紫红色,耳环明晃晃地荡着。指甲寇丹涂得血一般红。
“龙一,你来了……”
女人本来满脸春色,眼波荡漾,但一见到沈梅清,立即脸罩寒霜,好像变了一个人。
沈梅清也僵立在场,暗叫倒霉。
居然是她!
原来这里的女主人是刘娜。
沈梅清来到这个世界见的第一个女人,就是刘娜,刘娜那时正和谢逸风在海边如痴如醉地缠绵,因为天上飞来一个沈梅清,把刘娜的美梦打破,刘娜对她的恨是可想而知了。
果然刘娜眉头一竖,尖声道:“原来是你!你来这儿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你究竟是什么目的?”还没等沈梅清说话,一连串咄咄逼人的问话就扑面而来,她的眉宇之间充满恨意,同时眼睛透露出戒备之色:她已经被谢逸风给甩了,这个小女生居然还敢找上门来,她是想挑衅她这个失败者吗?真是太过份了。
其实沈梅清的心情比她好不了多少,面前的情景让她尴尬万分,唉,既然来了,就得面对这种情况,周玉华生活这么艰难,她怎么可以因为胆怯而将这份工给弄丢呢?于是沈梅清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刘小姐,你想得太多了,我是周玉华的女儿,她生病了,今天我来替换她。”
“原来你就是那个钟点女工的女儿啊!”刘娜的精致的妆容立即现出轻蔑之色,她不屑地看了一眼沈梅清满身寒酸的衣服:在地滩花上二十几元就可以买到的T恤和一件看样子已经买了二年的并且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没错。”沈梅清淡然地说,见刘娜一脸的鄙夷,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妈是钟点女工又怎样,她是凭双手清白赚钱,而你呢?你靠什么?你还不是靠你这副身体这张脸蛋?不过她马上想,何苦跟刘娜计较,各人的生活方式不同,谁也强求不得,再说这个世界不比她的家乡,那里的女孩极度重视名节,但这里的女子好像更重视金钱,名节对她们而言不值一文。时跨千年,人心不古,她若是和刘娜谈清白赚钱,只怕会被她笑死,还是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