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千年前那个世界,弟弟得了怪病,即使凌若风大哥帮她采回灵芝,如果没有神奇的针炙术,没有合适的药方,各种药材又搭配不当,弟弟仍然可能死掉。除了她,还有谁能够救弟弟?还有谁?
弟弟在等死,她这个长姐,明明有办法救他,却束手无策。
如今是在一千年后,她的所有亲人都不在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她找不到一个与她同时代的人,她孤独得就像荒野中的一棵老树,身边所有的树都消失无踪,只有她这棵孤独的老树,面对一千年的清风明月。
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
沈梅清泪流满面。
孤独,可怕的孤独,虽然她前见古人,后见来者,却比“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还要孤独!
谁能理解她的孤独?她好想扑在一个人的怀中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可她能找谁?沈梅清脑中忽然掠过一个颀长优雅的躯体:谢逸风!谢逸风是唯一知道她从一千年前来的人物,但他当时没有告诉她这个事实,他只叮嘱她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给别人,他为何要这样做?他是为了不让她伤心,还是别有用心?
现在她离开谢逸风,一个人孤独地走在大街上,不顾路人诧异的目光,泪水狂洒。
哭了不知多久,沈梅清抬起头来,朝着灿烂的阳光,努力给自己一个微笑:沈梅清,既然来到这个新世界,就要好好地生活,你有手有脚有脑子还懂医术,还怕在这里混不下饭吃吗?
你的同时代人,永远也不会了解一千年后是什么样子的,你有这个机会,不应该庆幸吗?
她想笑,但她根本笑不出来,一想到生命垂危的弟弟与婚姻不幸的妹妹,她就如同针刺一般。
在一千年前,她有弟妹,在一千年后,她有家吗?
有吗?周玉华给她一个家,但并不真正属于她,这个家是属于那个叫“庄晓青”女孩的家。她只不过是冒名窃取别人的“家”而已。
庄晓青已经失踪八天,如果晓青妹妹处于极度危险之中,天天都在盼望父母出现,可她母亲又以为找回女儿,不再用心找庄晓青,那庄晓青该怎么办?是啊,她冒认别人的女儿,置周玉华真正的女儿于何地?
如今庄晓青生死未卜,她沈梅清怎能为了自己,自私地去当别人的女儿?
她不能这么做,就算她穷困潦倒,身无分文,也应该告诉周玉华这个现实:她并不是庄晓青。
沈梅清走到车站,找到“新安古城”的站名,搭车回家。
下车后,又经过那道写着“新安古城”牌坊,踩着青石小巷,缓缓地走着,四周缺乏秩序,人声嘈杂,处处可听到小贩的叫卖声。但她感到很亲切,因为这里有点像她一千年前的“家乡”。很奇怪,在一千年后繁华的城市,还留着一个如此古老的地方,听周玉华说这是明朝的建筑,明朝,应该是宋朝以后的朝代吧?
爬上楼梯,走到周玉华的家门口,沈梅清敲门。周玉华现在还在帝华酒店上班,庄德明却在家里。
没人回应,再敲,还是如此。
沈梅清失望地回头,当她想要离开时,门内传来庄德明的喘息声:“谁啊?”
“是我”沈梅清迟疑了一会道:“我是清儿。”
过了好一会,门才打开,当沈梅清走进屋时,只见:庄德明捂着肝部,脸色腊黄,汗珠滚滚而下。怪不得刚才他没开门,原来他已经痛得走不动了。
“晓青……”庄德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爹,你病了。”沈梅清声音哽咽,她奔到庄德明的面前。出于当医生的惯性,她马上去抓他的手腕。
庄德明道:“晓青……你……在干什么?”
“不要动,我在号脉。”沈梅清道。
庄德明虽然痛极,汗出如浆,也惊得呆了,号脉?晓青几时懂得中医?这是他的女儿吗?他想挣扎,只是不知何故,女儿的澄澈的眼神让他定下心来,他没有再动。
号完脉,沈梅清脸色凝重:庄德明的病,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
“爹,我去拿金针。”幸好她还有一包金针,可以进行针炙疗法。
“金针?”庄德明瞪大眼睛:这个时候她不急着送他到医院,还去想什么“金针”?
“是啊,我想用针帮你治病。”
“晓青,别想什么金针,家里……没药了,快……送爸爸到医院。”庄德明吃力地说,以为她神经有问题。
“医院在哪儿?”沈梅清急道:“我这就送你去。”说真心话,面对庄德明如此严重的病势,在没有药物的情况下,她对自己的针炙疗法没有多大把握,若是暂时稳住他的病情倒也罢了,若是治不好,她以后怎么面对周玉华?
所以把他送到医院更为妥当,一千年后的医术应该突飞猛进吧?
庄德明内心叹息不已:玉华说女儿什么忘了,就如同婴儿一般,果然是真的,她不单忘了自己的姓名,也忘了最起码的生活习惯,比如昨晚她就去闯红灯,现在她又连医院在哪儿都不知道,他怎么放心让晓青送他到医院,如果他半路痛得晕死过去,没有指明方向,晓青只怕连医院的门都找不到。他重重地喘气:“要不……等你妈回来,我……刚才打电话给她,她……她就要回来了。”
只是他能等周玉华回来吗?肝部痛如刀绞,痛得好像要把他生生撕裂。
眼见庄德明豆大的汗珠流下来,脸部因剧痛而变形。沈梅清心里缩成一团。庄德明的病势如此严重,若不及时治疗,只怕还没等周玉华回来,他的命都可能没了。
她身为医生,怎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受苦?
更何况病人是玉华妈妈的丈夫!
她奔到室内,从抽屉中取出金针——昨晚她洗澡后,曾用水一根根地洗好金针,再把那包金针细心地包好,现放在抽屉的木盒子中。
沈梅清奔回大厅,对痛得打滚的庄德明道:“我给你治病?”
“晓青,你别说笑了,你从来没有学医,怎会治病?”庄德明睁大眼睛。
“我就是一个医生。”面对着庄德明不可置信的目光,沈梅清忽然声音坚定地说:“庄伯伯,我真的是医生,我曾经救了不少人,你要相信我,玉华妈妈对我这么好,我不会害你的。现在根本就没药,就让我用金针来治你的病,好吗?你的病不能拖下去了,真的不能了。再拖下去我怕……”
说到这儿,沈梅清声音哽咽,眼眶含着泪花。
“玉华妈妈?你叫你妈做玉华妈妈?”
“是的,庄伯伯,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我很小就……学医了。我的亲爹和师父,都是医生。”沈梅清垂下头:“对不起……我不应该骗你和玉华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