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有这可能吗?”冷云飞星眸在发光。
“我想先听你的看法。”江涵星道。
“说真心话,我很矛盾。我不想失去独立的人格,可我又不想让我们三个人都这么痛苦。如果清儿成功地把你我融为一体,冷云飞会消失,代之而来的是一位有着冷云飞与江涵星记忆的第三人。”
江涵星苦笑道:“其实,你有我的记忆不是件好事。你会少了很多快乐。”
“没错。江涵星,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过去发生什么事,但我知道你这些年一定过得非常痛苦。”
江涵星嘴角露出一抹苍凉的微笑:“冷云飞,清儿总是说我和你特别像。我遇见你后,也觉得你挺像我,这让我很奇怪,像你这种诸事顺利的人,怎么也会与我相像?你能告诉我,你来到这个世界发生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我躺在一个又老又肥的女人身上,她告诉我说,昨晚是我主动抱着她的,还说昨晚是我父母八周年的祭日。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以前的我过得很不幸,也许因为有这种强烈的暗示,我就变得忧郁起来。对了,你有这种回忆吗?”
“我没有。”江涵星声音在颤抖。
他确实没有和老女人上床的回忆,但他清晰地记得父母八周年祭日那晚,他在一个小酒吧喝得酩酊大醉,说了很多很多的话,酒吧的老板娘一直在殷勤劝酒。醒来后,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当时不知道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父母八周年祭日,他却与又老又肥的女人上床,整件事虽然不堪回首,但与他过去经历的种种事情比较,并不算是最严重,最残忍,最可怕,最不可接受的,可他就在那一刻人格分裂,也许长期压抑的痛苦,长期的自我摧残,已经使他到了崩溃的边缘,就如同一张紧绷的弦,只稍用力,弦便断了。与老女人上床,也就是弦中最后那一点拉力而已。
冷云飞眼露痛楚之色,道:“雾岛龙一,今晚我一直以为我在做梦,现在才知,我们没有做梦。”
“我们是在做梦,因为我们只能在梦中相逢,我们也不是在做梦,因为这是我们灵魂的交流。”
这确实是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他们明明知道他们眼前的美丽大海不是真实的大海,只是他们心灵中的海洋,也明明面前的“他”在现实上其实是同一个人,可当他们聊天时,却有身临其境之感,仿佛一切都是真的,大海是真的,人也是真的。
冷云飞凄然道:“你说得非常透彻。如果能在现实中遇到你,如果我们没有爱上同一个女人,我们可能会成为好朋友。”
江涵星黯然神伤:“是的,我们会成为朋友。可现在,我们已经做不到了,若不能融合的话,必然有一个会离去。”
冷云飞声音充满无奈,道:“那你选择融合还是选择离去?”
“我选择离去。”江涵星一字一顿地说。
“为什么?”冷云飞失声惊呼。
他知道选择离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江涵星的灵魂将在这个世界消失。
“原因很多,我患有严重的头痛症,连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我杀了很多人,有的人罪有应得,有的人却是无辜;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清儿,我很爱她,对她有越来越强的霸占心理,没有一个男人愿意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人上床,可我和你共用身体,根本没办法离开你,我真担心有朝一日我会控制不了自己心魔而对你痛下杀手。相信你也一样。而融合是件非常漫长的过程,我很难等到真正融合的那一天。你为人和善,待人真诚,没有我性格中愤世嫉俗偏激残忍的一面,你更能给清儿幸福。倘若有朝一日我们融合,你有了我的记忆,不知道你能不能承受得了。”
江涵星说得条理清晰,流畅得好似背书,却沉痛无比,想来这种念头已在他心里盘旋很久了。
“我明白,雾岛龙一,谢谢你。”冷云飞眼睛露出敬意。
无论雾岛龙一出于什么原因离去,都是一种充满大爱的牺牲行为。
原以为雾岛龙一离去,他会轻松自在,现在真的面临这个事实,却没有半点喜悦。
“没什么。”江涵星朝冷云飞笑了,笑容很干净:“冷云飞,你要好好地待清儿。”
“你放心,清儿是我最爱的女人,我今生都会好好对她的。”冷云飞双眸带着坚毅之色。
“好的,那我走了。”
江涵星解开小舟的缆绳,登上舟中,朝冷云飞轻轻一挥手,之后驶入茫茫大海。
冷云飞站在海滩,目送他渐渐远去。
月光下,小舟越飘越远,江涵星的人也越来越小。
不知不觉中,冷云飞的双眼泛出泪花:只因他深深地知道,江涵星这次是真的走了。
小舟从此逝,江海葬余生。
月光如水水如天。
江涵星头顶明月,轻摇小舟,倾听桨划水波的天籁之音。
脸露淡淡微笑,心情无比宁静。
他上个月一直没有离去,除了清儿不让他离去之外,还由于他要与冷云飞进行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谈。
今夜和冷云飞说明一切,他已无憾而去。
待划到海中央,他就可以自沉大海了。
自此,世间所有的爱恨情仇,全都烟消云散。
他这么爱大海,能够葬身******之中,让大海来容纳他的孤独灵魂,对于他而言,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举杯邀明月,深情对清风:“清儿,我已经把今生让给冷云飞,让他代替我来爱你。
如果有来世,我还会像今世一样爱你。
但愿来世没有冷云飞。”
沈梅清抱着昏迷不醒的冷云飞,跌跌撞撞地走了很长的路,方走到一座瞭望塔内。
神农顶没有宾馆,没有寺庙,只有一座陈旧的瞭望塔。
走到塔内时,天色已黑。
塔内原有三人,分别为神农顶的守塔者老黄,年约四十,摄影者老杨,年约三十,年龄最大的是位行脚老僧,约有六七十岁,相貌清矍,白须飘飘,沈梅清抱着冷云飞进来时,因她师父空明是佛门中人,她对佛教人士怀有敬意,曾尊敬地朝老僧行礼,老僧微笑点头,甚是和蔼。
灯光下,守塔者老黄把沈梅清与冷云飞安置在一个干燥温暖之处。
当老僧看清冷云飞的脸庞时,平静的表情忽然现出异色。
沈梅清没有注意到老僧的表情,她把冷云飞小心翼翼地放好后,拿起必备的金针,稳稳地朝着冷云飞的头部几个穴道刺去。
将近一个月,沈梅清依照冷云飞的病情,每天都给他进行金针刺穴治疗。今晚冷云飞头痛欲裂,晕倒在地,更需治疗。
老僧双目定定地看着她熟练的刺穴动作,眼中放出异彩。
待沈梅清施针之后,老僧双手合什,道:“阿弥佗佛,善哉善哉,女施主,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高明的医术,贫僧不胜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