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月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在刺着雾岛龙一的心灵。
他已经被刺得鲜血淋漓。脸色已经白得不似个活人,身子越抖越厉害,到后来抖得连站都站不住了,全身缩成一团。
这种打击实在太大,大得已经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
他以为他已经可以忍受世间任何的痛苦,现在他才知道他以前的种种痛苦较之今夜的无情打击,已经不算是痛苦了,世上原来还有更大的痛苦,更大的不幸,它会让他崩溃,让他几近疯狂。
“涵星,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责任揽在身上,涵星,你一定要看开,要看开呀!”沈梅清泪如雨下,紧紧的抱住他,可他还是在发抖,不停地抖着。
虽然沈梅清以前并不了解江涵星的过去,但她知道江涵星一定非常爱他的父母,从他二十岁那年分裂出冷云飞就可以看出来——他在父母八年周年祭日和一个又老又肥的女人上床,尚且受不了,现在又怎能忍受他曾与自己的杀母仇人上床?
如果不能引导他的话,就算他今夜能够活下去,只怕他以后也会崩溃。
可她现在痛苦的发现,空泛的安慰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她该怎么办,怎么办呢?
“江涵星,你还想告诉你最后一件事,你知道我杀了你母亲雾岛和子之后,为什么又会救你吗?我就是要让你痛苦,要让雾岛和子死不瞑目,如果她知道,我把她本性善良的儿子培养成全日本最可怕的杀手之王,我让他这十年来不停地为我杀人,不停地为我卖命,让他活得生不如死,让他最后沦为人格分裂者,她九泉下若有知,看到你变成这样,也一定会后悔当年抢了我的云聪,江涵星,你说,这种报仇方式是不是很特别,很痛快呢?哈哈哈……”
下的药一次比一次猛,打击一次比一次沉重。
原来他能活下去,不是由于黑泽月爱他父亲,对他爱屋及乌,而是她要报复他的母亲。他,只不过是她的一颗最好的复仇棋子。
他活着,只不过是因为他是个合适的工具。这是多么可悲的事实!
“哈哈哈,哈哈哈……”雾岛龙一突然嘶声狂笑起来,但那笑却比世上所有的痛哭还要凄厉、悲惨。
“涵星……”沈梅清痛苦地抱着他,安抚着他,可他还是在笑,发疯一样地笑着。
“哇”雾岛龙一忽然喷出一口鲜血,他抚着胸口,脸色惨白得不似个活人,身子摇摇欲坠。
“涵星,涵星……”沈梅清扶着他,看着他苍白俊秀的脸上的绝望的仇恨,心就如同针刺一般,她忍不住朝黑泽月嘶喊:“好恶毒的女人,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残忍?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一夜白头?你知道这几十年我是怎么过的?你知道吗?我会有今日,江涵星会有今日,全都是那个无耻的雾岛和子害的,全都是。”黑泽月目光中满含怨毒:“雾岛和子明明知道我发疯一样爱着江云聪,她身边也明明有位深爱她的未婚夫青木,可她还是抢走我最爱的男人。你说这种无耻的女人还要不要脸?”
“黑泽月,不许你污蔑我的母亲,不许。”雾岛龙一嘶吼道。
“不许我污蔑?我从来没有污蔑她,我说的全都是事实,事实!”黑泽月双目直直地盯着雾岛龙一,声音嘶哑到了极点。
沈梅清紧紧的抱住江涵星,朝黑泽月喊道:“黑泽月,你们三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故事,让你做出这种可怕的事情来?”
沈梅清其实猜都猜得出来黑泽月会说出什么故事来,但她还是引诱黑泽月说话,说得越多越好。
她是在拖时间,延缓黑泽月杀死他们的时间,这样她才能想办法对付黑泽月。这是“对付”绝对不是杀死黑泽月,她知道自己没有这种能耐,而是让江涵星安心地死,因为她深深地知道,她今夜无论是生是死,都必须在心灵上打败黑泽月,否则江涵星就算死了,他的灵魂就算在冥界,仍会在颤栗。
沈梅清知道黑泽月这个时候一定会说出来,因为黑泽月压抑了几十年,不痛痛快快地发泄,她也会觉得遗憾。
果然黑泽月一口气说出来她的故事,一个压在她心底几十年的往事:“我是黑泽月,我是全日本****老大最疼爱的独生女儿,身边的每个男人都把我当成公主,可我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我十七岁遇到江云聪,那个星期天的黄昏,我和表姐雾岛和子到公园里玩,樱花烂漫,就像一片绯红的云,云聪立在夕阳下欣赏樱花,俊秀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当时满天的夕阳在他的笑容之下,似乎都黯然失色,刹那间我的心砰砰地跳,几乎跳到喉咙口,我对云聪一见钟情。我买给他最好的车子,被他拒绝了,我又缠着爸爸提携他,想方设法让他在爸爸开的公司中频频升职,为了他,以前从来没有下过厨房的我甚至学会炒一手好菜,我一辈子都没有对男人这么好过。从来没有。可我那时做梦也没有想到,当时已经有了未婚夫的雾岛和子,也和我一样爱上了云聪。”
说到这儿,黑泽月喘着气,神情更加森冷:“半年后,雾岛和子即将和青木结婚,我最爱的男人云聪和她私奔了,他们私奔后,我四处都找不到他们,便天天酗酒,有一夜喝得烂醉如泥,师兄黑木正雄竟然趁这个机会占我的便宜,我当时怒火冲天,他跪在我面前,说他爱我才这么做的,他一定会娶我为妻,可我不爱我,一点都不爱他,我扇了他一巴掌,若不是父亲及时出现,我真的会杀掉黑木正雄,不久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医生说我是RH血型,第一次怀孕若是打胎,很可能一生也生不了孩子,我当时还想从雾岛和子那里夺回云聪,还想替云聪生孩子,所以就生下久洹,生孩子不久我就离开黑木正雄,四处寻找江云聪,两年后我终于找到他们,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地在夕阳下散步,而我形单影只,孤苦伶仃。你们能够想象我当时的心情吗?我跟踪他们到家里,有一天趁着云聪出门,我潜入屋内想杀死那个无耻的贱人,谁知云聪走到半路又转回来,刚好救了雾岛和子,云聪那时的武功比我要高得多,他没有杀我,只是满脸痛恨神情冷漠地看着我,叫我滚开,那张绝情的脸让我的心缩成一团,我知道,他从来不会这种眼神来看雾岛和子,从来不会。那晚我喝了很多很多的酒,第二天,当我从宿醉中醒来照镜子,竟然发现自己满头白发,哈哈哈,那年我才二十一岁,就已满头白发,你说,我怎能不恨他们,怎能不恨?
说到最后,黑泽月脸部扭曲,几乎在嘶吼了:“论相貌,论家世,论能力,我有哪一点比不上雾岛和子,为什么云聪最后爱的人是她,而不是我?为什么?”
沈梅清痛楚的双眸静静地看着黑泽月扭曲的脸,忽然道:“如果我是江伯父,我也不会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