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说他无法拒绝黑泽月,但他对黑泽月曾经有过的依恋之情变得越来越淡,最后消失无踪。
实际上,从他离岛前杀人的那一刻起,他与黑泽月就无半点温情可言,他们之间的关系仅限于她命令,他执行,完全成为各取所需的买卖关系。
每杀一个人,她就会往他的银行帐户汇上一大笔钱。
之后他把这笔钱来找女人,各种各样的女人。
这种日子过了十年。过得很痛苦,很无助,很疲惫,也很绝望。
直到遇见清儿为止。
本以为自己可以离开黑泽堂,没想到最后还得杀人:为了得到心上人,去杀死心上人最爱的男人。
虽然是被迫的,依然痛苦。
因为他深深地知道:他如果真的杀死了冷云飞,和那位幕后指使别人杀死他父母的青木有何区别?
他以前杀了很多人,大部分都是在不大了解其人品的情况下杀的,他甚至不想去了解他们,因为了解得越多,发现某些人优点越多的话,他就会越不想杀人。
恰好这次,他要杀的冷云飞是他比较了解的人,也是他欣赏的人。
不知道到最后关头,他是否可以下手?
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他都知道,因为同一个女人,他与冷云飞之间必然会有个了断。
又一个夜晚。
灯光下,冷云飞拿着《极地孤狼》的剧本静静看着。
因为今夜加班,冷云飞没去找沈梅清。
不过他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
香港特快通行证已办好,拍完电影,他马上把清儿接到香港。
他很担心他不在的时候,雾岛龙一会摸上清儿的床。
好在没有。
几乎每夜他都会开车去见清儿,与她在床上尽情欢娱,雾岛龙一哪有机会?
眼睛虽然盯着剧本,里面的台词却根本不跳入脑中。
如果不是明天要演最后一幕,他今晚就会开车去见清儿。
美丽的清儿,温柔的清儿,性感的清儿,让他痴迷,让他沉醉,让他不能自己,自从拥有她的身体之后,除非困得极点趴在床上睡得人事不醒,他都会开车到S市,与沈梅清尽情缠绵。
从来没有如此狂热地爱着一个女人,从来不曾如此地沉迷于女子的身体中不可自拔,其实,就算没有和她激情,只须抱着她入睡,轻吻她的长发,他也深感满足,只要有清儿在,他心中那个巨大的空洞就会得以填满,不再空虚,不再寂寞与无助。
想着出神,冷云飞眼中闪着温柔的微笑。
不知不觉中,冷云飞放下剧本,静静地走出家门。
他觉得很奇怪,他记不起怎么会来到街上,那时已经很晚了,天色越来越黑,满月越发的明亮。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冷清,孤寂的感觉笼罩了他的整个心胸。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会变得这么忧伤,这么无助。
他突然站住了,看见街道对面站着一个人,向他招手。他穿过街,就要走到他跟前了,那个人忽然转身走了,仿佛没有向他招过手一样,“他真的和我招过手吗?”他心里想,本想离开,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还是跟上去,那个人走得好像很慢,不徐不离,但他无论怎么追,都和他只隔三米的距离,无法再跨前一步,他看着这个人的背影,不由得害怕起来,心扑通扑通地跳,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觉紧紧的攫住他的心:这个人怎么那么像他?那背影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难道这个人就是“他”:那个占有清儿初夜的男人?
一思至此,他愤怒若狂,冲天的愤怒把他的恐惧压倒,他向那人追去,那人知道他追,忽然像影子一样飘忽而去,他连他的衣角都没抓住,那人就消失了。
他独自站在空寂无人的大街上,等待着他,站了很久,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又大又圆的月亮在天空中窥视着他,四周怎么这么静,他迷惘地想着:不应该这么静呀,香港是个不夜城,真的不应该这么静的!
这当儿,就在角落处,他又看到那个人。
那个人向他走来,脚步均匀,不慌不忙。
月亮又白又圆,闪着凄凉而神秘的光辉,照在那人惨白俊秀的脸上。
他蓦地瞪大眼睛:那人竟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就好像他面前立着一块大镜子一样。
“你是谁?”他盯着那人道。
那人没有说话,双眼也直直地盯着他,嘴角忽然露出一抹神秘奇怪的笑容。
这抹笑容竟然如此熟悉,就好像他自己在笑一样。
他冷汗沁出,在这么一个月夜,忽然看到一位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在对着你露出诡异的笑容,那种感觉好恐怖。
他正欲再问,那人忽然拿起一支枪,对准他的胸膛。
他的心纠紧了,两脚挪动不得,粘合在一起,全身冷汗涔涔。
他想叫喊,可喉咙干哑,一字也说不出来。
致命的一枪即将向他袭来……
冷云飞突然间醒来。他的头发被汗湿了,两片嘴唇颤动着的,心儿扑通扑通地跳,好像要跳到喉咙口。
身边还放着那本书:《极地孤狼》已是晚上十点半钟,他打开窗户,远处传来一个五音不全声嘶力竭的“歌声”。
冷云飞侧着耳朵贪婪地听着这些他原本很反感的声音:现实世界,永远没有他梦中的世界那么寂寞,那么凄凉,那么恐惧,那么绝望!
为什么他会做这种梦?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无缘无故失踪一个多月,那晚他明明在家睡着了,醒来时已是一个多月后的下午。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一个月在哪儿,究竟发生什么事?
所以他没有向沈梅清,没有向剧组的任何人解释这个问题,因为无可解释。
自从他失忆以后,曾经多次发生过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他某天醒来时,会突然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对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他没有一点印象。
最近,他的这种症状变本加厉地发作,大脑竟然足足地丢失了一个月零七天的时间。
不知不觉中,冷云飞全身冷汗如注,双眼露出无以形容的恐惧,它并不是对可能失去生命的恐惧,而是对另一种无法描述的感觉的恐惧,好像生命深处有种连他自己也无法自控的灵魂撕裂感觉,在一步步地侵略腐蚀着他的心灵。
难道他以前的推测全都是真的?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另外一个他?一个他根本不知道的他?
又或者,那个失去记忆的“他”来找他了,“他”要他重拾过去?
他得了人格分裂症?
不!不!不!
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冷云飞迅速拿起手机,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