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床,陈建国顶着两个黑眼圈,无精打采的。反观张萍,一边做早饭还一边哼歌,看起来心情很好。大哥陈建党更夸张,六点多就把陈建国叫醒,问陈建国他今天穿哪件衣服合适。
父亲陈明元和陈建军等下就回来,陈家本家的几个长辈也会到场。按照习俗,只要女方肯留下吃中午饭,这事就算成了。陈建国虽然打定主意要破坏掉这场婚事,可是具体怎么做,仍然一筹莫展。母亲和大哥肯定听不进去自己的话,陈建国都在想要不要在今天的酒菜里下点泻药。不过似乎下药也没用,顶多就是各人都受点罪,事情该成还会成,遭殃的反而是自己。
唉,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
上午十点多,刘英一家人在孙向琴的带领下来到陈家。来的人有刘英的母亲、婶婶、姑姑和堂嫂子等,刘英走在最后。和前世的记忆一样,刘英仍是那副装得很乖巧的样子,看得陈建国心里腹诽不已。
今天主要是女人家的事情,陈建国不好往前凑。本来还可以借着端茶倒水的机会插几句话,但是这些活全被急于在刘家人面前表现的陈建党包揽了。看着大哥低头哈腰、满脸谄笑的样子,陈建国真想照着他的屁股上来一脚。
张萍看到刘英欢喜得不得了,只顾拉着刘英的手讲话。陈建国看不下去,催着母亲去做饭,张萍反而把陈建国撵去灶房打下手。
陈建国才不干呢,屋里呆不下去,只好蹲在院子后面生闷气。
“唉——”陈建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在干吗?”
“哎呦妈呀,你吓死我了!”
冷不丁后面有人说话,陈建国被吓了一大跳。回头看是李玉梅,今天她是跟着孙向琴来凑热闹的。
陈建国埋怨道:“你走路怎么不带声的,吓死人怎么办?”
李玉梅笑嘻嘻地在陈建国旁边蹲下,道:“谁说我走路不带声,是你太专心没听到,可怪不了我。不过你叹什么气啊,今天可是你们陈家的好日子。”
陈建国心中郁闷,忍不住爆粗口道:“屁的好日子!”
“咦,你家里人不是都很满意吗?”
“那是他们满意。”
“哦,”李玉梅恍然大悟:“原来是你不喜欢,嘻嘻!”
陈建国点了点头,都这时候了,说出来被人知道也没什么,反正也没人在乎自己的意见。
李玉梅很好奇,就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刘英啊?人家是要做你大嫂,又不是要嫁给你。你不喜欢就不喜欢,至于蹲在这儿唉声叹气吗?”
陈建国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开口说。总不能跟人家说自己知道刘英是什么样的人,以后会如何如何的不贤惠,如何如何的不孝顺吧?
李玉梅没有等到回答,就转过头来看陈建国。阳光正好从头顶照下来,照着陈建国微蹙的眉头,李玉梅有些呆住了。
十五六岁的少女最思春,本来两人也就是同村而已,算不上熟。但是自从上次的“**乍泄”事件之后,李玉梅开始关注起陈建国来。陈建国比她大两岁,两人小学还是一个学校。按照惯例来说,一个大学在望,一个小学毕业,两人的人生不大可能会有什么交集。但是男女之间就是这么奇怪,你没想过还好,想过之后,那个人就会开始慢慢地印在你的脑海里。
李玉梅是个聪明的女孩,虽然她一直对自己的样貌和身材很自信,但也知道跟陈建国是没什么可能的。不仅仅是因为觉得高攀不上,更重要的是两个人是同村的。农村的风俗就是这样,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两个同村的男女也不大可能结合在一起。
想过之后,李玉梅就熄了心思。不过鬼使神差的,今天她还是跟着母亲孙向琴来了陈家。
发了一会呆,陈建国还是没想到什么好主意,索性心一横,决定干脆回去闹一场,一定要把这个事给搅黄了。就算被母亲和大哥他们埋怨一时,也胜过陈家因为刘英而不和一世。
见陈建国猛地站起来,似乎很冲动的样子,李玉梅吓了一大跳,连忙跟着站起身拉住陈建国,道:“喂,你想干什么?”
“能干什么,反正今天的事一定不能成,我豁出去了!”
李玉梅白了陈建国一眼道:“你缺脑子啊,就这样冲出去的话,人都要被你们陈家得罪光了,要换个方法!”
“换什么方法?”
李玉梅有些踌躇,不知道这样自曝家丑合不合适。但是看到陈建国期待的眼神,李玉梅又心软了。算了,算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讨厌刘英,还是帮他一次吧!就算母亲知道后要打要骂,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李玉梅对陈建国招了招手,道:“来,你凑过来,我给你说个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叫你过来你就过来!”
“跟这件事有关的?”
“你说呢?”
“不早说,”陈建国兴冲冲地凑过头,压低声音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李玉梅有些脸红,虽然知道陈建国不是故意的,但是两人确实靠得太近了,几乎都挨在一起。更要命的是陈建国是对着她耳朵说话的,感觉到一阵阵热气吹过耳根,李玉梅觉得腿都在发软。
“呃,那个,事情是这样的……”李玉梅强抑心神,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
“什么,私奔?”陈建国忍不住惊叫道。
李玉梅吓得赶紧捂住陈建国的嘴,埋怨道:“都说了,让你别声张,你还这么大声!”
“不好意思啊,太激动了,太激动了!”陈建国兴奋的直搓手。
刚才李玉梅告诉了他一个足以让婚事黄掉的大秘密,就是刘英曾经跟人私奔过。李玉梅说是前年的事情,很狗血的剧情。简单的说,就是刘英去集镇赶集,认识一个摆摊卖雪花膏的外地小伙。一来二去,两人不知道怎么就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刘父刘母当然不愿意女儿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外地人,但是刘英听不进去劝,直接跟着人家私奔了。
在八十年代的农村,这种事情很丢脸,刘家当然不敢声张,就对外说刘英是去邻县的姑姑家走亲戚了。好在刘英没过几天就回来了,至于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估计除了刘英自己,也没多少人能知道。
陈建国有一个疑惑:“既然是私奔,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难道就没有外人知道吗?”
李玉梅道:“应该没有外人知道,前后也不过就三四天刘英就回来了。知道的就只有我们本家那几个,没有谁会嘴碎往外传这个。再说了,刘营村离着这边十几里地,你们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
陈建国一想也是,事关女人名节,真要是给外人知道了,不说刘英这辈子都嫁不上好人家,整个刘家,甚至刘家的同族都会被外人的唾沫星子淹没。陈建国想想又有些生气,这个刘英还真能装,前世嫁到陈家几十年,硬是没漏半点口风,这不是存心欺骗人嘛!连带着,陈建国连刘家人也怨恨上了。
陈建国倒不是对私奔有什么偏见,要是男女双方真的是因为追求真爱而这么做,那是值得钦佩的。比如古代的卓文君和红拂女,比如外国的罗密欧与茱丽叶,无一不是人人称赞,可敬可泣。但是刘英这种事,陈建国一听就知道那个外地人不是骗财就是骗色。也算刘英命大,没有被拐卖到深山老林里给老光棍做媳妇。
本来陈建国还有些惭愧,毕竟有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不过现在对于存心欺瞒的刘英和刘家,陈建国觉得这样的结果反而有些便宜对方了。
如何利用这个秘密,陈建国已经有了定计。首先这个事不能大张旗鼓地宣扬出来,陈建国再讨厌刘英,也不会让对方因为这件事而被逼上绝路。陈家这边只需要私下把消息透露过去,刘家识趣的话,肯定会主动收手。其次,也必须给这个消息换一个来源。要是刘家人知道消息是从李玉梅这边泄露的,势必会为难她。而且孙向琴既然肯帮着刘家骗陈家人,肯定也会责罚李玉梅。
李玉梅既然肯说出这个消息,就已经做好了被责骂的心理准备。但是见陈建国不仅不计较母亲骗人的事,还主动替自己考虑,李玉梅心中非常感动,连带着看陈建国的眼神都温柔了许多。
陈建国正在兴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当然,就算注意到了,他也不一定会明白。以他榆木似的脑袋,能弄清楚女人的心思才怪。
解决的办法还得着落在陈秀红身上,谁让陈秀红真的有认识的同学是刘营村的人。也不需要对刘家人说多详细,更不需要告诉对方是从陈秀红哪个同学那里得到的消息,让刘家人疑神疑鬼的猜去吧!
不过,收买陈秀红的时候,陈建国还是大出血了一笔。陈秀红早就习惯了自己这个二哥的神神叨叨,反正也就是借她的嘴传几句话,还能狠狠敲诈一下,何乐而不为?
中午,宾主觥筹交错,却不知道两个“阴谋家”已经算计好了。
孙向琴带着刘家人前脚刚走,陈秀红就装作“不经意”地“想”起了刘英私奔这一茬。张萍听后当场翻脸,陈明元更是怒不可遏。要不是陈建国拦着,估计陈明元能追到刘家大骂一场。陈建国“建议”这种事不能声张出去,要不然不仅刘家声名扫地,陈家也会跟着丢脸,陈明元和张萍深以为然。
于是,不管陈建党有多难舍,这场相亲都到此为止。之后家里人会跟孙向琴,跟刘家怎样扯掰,陈建国都不需要在意,下午他就载着陈建军赶回了县高,因为明天还得上学。
当然,出于对李玉梅的感谢,陈建国答应了对方的一个请求。至于是什么样的请求,李玉梅暂时没说,陈建国也没在意。不过,陈建国记得李玉梅当时的表情似乎很狡黠,很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