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沐风后,楚笙离离开了咖啡厅,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车如流水马如龙,低调的车辆在不起眼的角落停着,里面的司机已经为她打开了车门,等待着她。
楚笙离愣愣的看着不远处的高档咖啡厅里面,坐着一对男女。
是顾裴和艾嘉。
俊男美女,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眼球。
出乎意料的,楚笙离感觉不到自己难过的情绪。
她其实很明白,自己不爱顾裴,说是喜欢,不如说只是有些好感罢了,只因为顾裴给她的感觉很熟悉。
她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从来不会过多关注别人的她,在去年年底在慕家的一场宴会上无意中路过露天花园,看到了一个人站在簌簌落下的槐树下,神情落寂。
银色月华洒落在男人周围,那满天繁花中,孤单之影的背影,无形中形成了另外一方天地。
彼其之子美无度。
那一瞬间,就入了她的眼。
等她反应过来,那个人已经离开,因为背对着那个男人,楚笙离遗憾的没看见那个男人的容貌,离去时,听闻慕家下人说方才离去的男人是顾家少爷顾裴。
顾裴。
楚笙离记住了这个名字,甚至调查了一番,才找到人。
从那时候起,她就一直默默关注这顾裴。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一见钟情,还是其他的什么,只知道她忘不了那个背影。
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露出那样的表情,站在落花下……神情落寂,让她难以忘记。
那一瞬间她想到的是,这个人必须要得到,放在身边,给他所有好东西,讨他欢心,只希望他能露出一个笑容……
这想法持续了如今,整整一年。
如今倒是不觉得难过,只是有些惋惜。
只因为顾裴和记忆中的那个人不一样,是完完全全不同的,她再怎么宠,顾裴都只会讨厌她,不知道原因,顾裴就是讨厌她的靠近,后来她收敛了,没有明目张胆的去对顾裴做什么,暗地里没少偷偷关注,偷偷制造各种不经意的巧遇,试图缓和一下被她打乱的关系。
她以为自己是对顾裴一见钟情。
可一年多下来,顾裴始终没看她一眼,而她心目中的那股怀疑越来越清晰。
有没有可能顾裴不是那个人,所以她无法对顾裴产生多余的情感……说白了,她不爱顾裴,甚至连喜欢都说不上,她只是执着于那个晚上看到的一个背影罢了。
她曾经无数次怀疑她看到的那个人真的是顾裴吗?
为什么跟顾裴打过几次交道,都没了那种感觉?
她要找的人,真的是顾裴吗?
而现在,看到顾裴跟艾嘉在一起,心中起不了任何情绪波澜,楚笙离才真的确定,顾裴不是那个人。
不是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背影。
一直以来是她找错了对象,也幸亏顾裴对她没看上,否则她也算是作孽了……
楚笙离轻轻勾起嘴角一抹浅笑,走进了车子,离开了这里。
也许是最近神经绷得太紧,还是换回身体的后遗症,没来理由的有些疲倦。
楚笙离迷迷糊糊昏睡过去,依稀看到某个身影站在簌簌花下,笑貌如阳。
……
佛堂里一片缭绕朦胧的烟雾,不远处传来经文的颂唱,一室的檀香味儿,面目慈善的地藏王菩萨金身高高在上,似乎在倾听世人的祈愿,怜爱的望着向他焚香的信徒。
有一人素颜清冷,一身白衣,及腰的墨发垂下,挡不住那人挚诚的神情。
她双眼轻轻闭着,十指合一,脊背挺得笔直,好似没有什么能把她算是单薄的身姿压垮。唇不停的动着,念着繁琐的佛经。
她低声一遍一便的念着经文,没有半分不耐。
直到有人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
一位普通的老僧人踏步而来,走向那个女子面前,然后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入远劫来,已度,当度,未度。此皆是地藏菩萨。贫僧记得,慕施主不是笃信鬼神之人。”
他的声音平平淡淡,没有非议,也无唯诺。
她停下了低声的诵念,淡淡道:“孤不信鬼神,但是孤信因果。”
所谓孽障轮回,报应不爽,皆是因果。
有因——方有果。
“阿弥陀佛——”大师又道了一声佛号,“慕施主决策造福万民,功在千秋,因果轮回,自有定数。”
她望着摆在那本厚厚的《地藏王菩萨本愿功德经》,眼底微起波澜,“是功是过,自有后人评说,孤护着这万里河山是责任,不求功德……孤要的,不过一人平安。”
她愿意用万千功德,抵一人平安。
她愿意高坐明堂,孤独一生,只求一人安好。
……
金碧辉煌,遍布琉璃的大殿里,她一脸苍白,身姿摇摇欲坠,手死死揪着胸口的衣料,无力而痛苦的弯下腰去,眼中仿佛有泪落下。
“你答应过孤,你会活着回来的……”
“海棠花开,你会回来的……”
可是人呢?找不到了,没有了……她一直等,等过无数花开花落,四季轮转,等到白发迟暮,再无归人。
她到死都在恨着那个人,执念入魔放不下也忘不掉,恨恨发誓,若当来世,定要他尝到这死生长别离的滋味!可人,真的有来世吗?
……
“小姐,小姐……醒醒。”
楚笙离忽然被叫醒,一脸茫然,反应迟钝。
“小姐,三爷已经在客厅等着了。”司机小声的提醒道。
“哦……”已经到家了吗?她半响才回过神来。
司机眼神怪异的看着她,一脸欲言又止。
楚笙离疑惑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的泪水。
她眉头一皱,把眼泪擦掉,确定自己仪容体面,才慢吞吞的下车。
做梦做到哭出来什么的……好丢人,她都不好意思去看司机的眼神。
楚笙离一下车,没有什么太夸张的阵仗,更不会出现电视剧里那种玛丽苏的情节,一帮子女仆佣人恭迎她之类的。
电视剧是电视剧,可现实中并不是这样的,其他的不清楚,至少她楚家没有这样的规矩。
真正的贵族从来都是低调的,像那种夸张的风格,一般带着几分显耀的庸俗,楚家规矩深严,楚家三爷又是个喜清净的人,自然不会搞这些阵仗,除非他在外办公才会带几个人,私底下,却是不喜欢别人围着他的。
所以,偌大的庄园里,佣人都在安安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有一个管家上前拿过她的包。恭敬的低头,“小姐,您许久未归,三爷可是想念得紧。”
“徳叔,辛苦了,我自己去三叔那里就行了,不用带路。”楚笙离得体的微微一笑。
“好的。”
走进客厅里,入目的是一片古典设计,红木梁柱,雕花楼窗,八角灯笼,梅兰竹菊的屏风,古典字画,的挂轴……还有室内小桥,桥底下是清澈小河流,里面有一族一族的水草,里面时不时冒出几条绵鲤鱼。
走过那木板建成的古典小桥,就看到一个男人坐在不远处的檀木桌边,慢悠悠的品茶。
楚家三爷是个年纪三十来岁的男人,保养及好,看起来很年轻,也就二十几岁左右,看不出岁月在他身上流逝的痕迹,他性格冷清,喜好穿中山装,平日里只要不出门,都是一身中山装,极少穿悠闲或者时向的衣服,连穿个西装也是极少的。
因他说一不二的性格和独特的清冷魅力,穿上不合时代感的中山装,不只没有显得不伦不类,反倒穿出一股子儒雅的味道。
“三叔。”楚笙离呼吸放轻,恭敬而小心翼翼的呼唤男人。
男人回过头来,抬起眼眸看了楚笙离一眼,本清冷的容颜,带上几分温度。
“坐吧,肚子饿吗?我叫人炖了一些紫薯粥,你不是爱喝么。”
“谢谢三叔,我是真的有点饿了呢。”
“跟三叔说什么谢谢……”男人低笑一声道,“待会有个客人要来,你待会打扮一下自己,莫失了礼数。”
楚笙离的笑容一顿,有些僵硬,三叔从来不会刻意叫她收拾打扮的,作为楚家下一任的继承人,三叔对于她的容貌不是太在意,只要她让自己能力卓越,手段足够压得住人,能有本事继承楚家就够了。
所以以往被三叔引荐见客的时候,大多数都是以职场精英干练的形象示人,不会刻意叫她收拾打扮什么的。
如今却刻意吩咐了一番……
楚笙离瞧了一眼自家三叔,欲言又止。
“你近日与慕家小子走的近,三叔都听说了,外面甚至开始有传言你们在交往之类的流言……三叔挺喜欢慕家小子的,只是看你们这些年来针锋相对,委实不是要在一起的样子。”
楚三爷难得说了一段长句。
楚笙离心里“咯噔”一下。三叔难道是……
“楚楚可是心属骄阳?”
楚笙离立刻果断摇头。
楚三爷见状,微微一笑,“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给你找个人家,能配得上你的人不多,骄阳也是唯一一个能跟你相提并论的人,你既不喜欢骄阳,三叔也不会勉强,挑了个还算不错的,近期刚回国,家世也还好,为人品德也不输给骄阳,便请人来这里吃顿饭,让你们认识认识。”
卧槽,还真是相亲啊……早知道就不回来了。楚笙离立刻跨下一张脸,“三叔,我才二十三岁,不老啊,你急什么……”
“就是因为你对自己的事情不上心,三叔才替你操心,你父母不靠谱,从小到大都是我扶养栽培的,能力自是不必说的,楚家交到你手上,我放心得很,只是,楚楚,三叔……觉得愧疚。”
楚笙离一时之间难以搭话,愣愣的喊了一身“三叔……”
“换了别家,那家千金不是放在掌心呵护,如珍如宝的养大,唯独你……三叔从小就对你要求严格,只因为你是个女孩子,未来楚家交到你手上,必然要经过不少挫折和反抗,那些商场杀伐和算计,可不会因为你是个女孩就对你留情……因此剥夺了你的童年,导致你如今没能好好享受过一个普通女孩该得到的快乐。”
“别人家的孩子大概都在忙着打扮自己,去参加宴会,显耀自己像个公主光芒万丈,找了个小青年,谈一场恋爱……可你,从来没有过。”
男人低下头,看着青瓷茶杯中浮起来的茶叶,手指轻轻抚摸着茶杯的耳柄,“三叔想补偿你。”
楚笙离眉头轻皱,她是真的没有任何感觉,她甚至习惯了那种严格的教育,并不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没有童年这种事情其实真算不得什么,只是三叔向来疼她爱她,对她严格,一点点错误都不许犯,都是为了她能掌握自己命运,不被家族摆布,成为一个联姻的牺牲品,为了她将来有足够的能力掌握这偌大的家族,求得一方安身之地。
她虽然不是很喜欢那样压抑的生活,却也不讨厌,有得必有失,她享受着最好的生活和物质的享受,理所应当付出一些代价和承担责任的义务。
坦白来说,她挺喜欢掌握权利的感觉,至于过去的那些辛苦,相比现在的权利来说,不值一提。所以三叔没有错,他不需要内疚。
她父母向在,却舍弃了她。
扶养她,栽培她,疼爱她的人是她的三叔,从心里,她是把三叔当成父亲来敬爱的。
可能是为人父母的人,总会对身为孩子的儿女们得不到的东西,只因为他们无法给予而感到愧疚吧。
楚笙离不忍直接拒绝三叔的一片心意,只好听从吩咐,上楼把自己收拾打扮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