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主子问事情办得真么样了。”
京畿第一歌舞坊,蒙面人往**的桌子上扔了一袋黄金。
“事儿好着哪,这位爷只放心便是!”**儿满面春光,“爷,楼上请?”
蒙面人也不言语,只跟着**的脚步上了楼。
随着**进来二楼的雅间,**便识趣的出去了并关上了门——
一袭白衣的少女徐徐将至,“琉璃给雪见姑姑问好。”
蒙面人取下面纱——三十上下,女扮男装。
被称为雪见姑姑的人忙扶起行礼的少女——“二小姐见外了。”
她注视着这个瘦小的姑娘,见少女体态比几个月前又消瘦几许,她也于心不忍,“咱们娘娘被封了德妃,正盼着二小姐入宫团聚呢。”
“长姐一切还好吗。”女子抬头,一张惊世面庞这才浮出水面,不过十三四的年纪,却如出水芙蓉,一双眼睛小鹿般清澈,肤白胜雪,貌若天仙,然这还是次要,重要是体态轻盈孱弱,病中西子般惹人无限爱怜。精致小巧,我见犹怜。
“娘娘都好,只是思念小姐。如今娘娘在宫中岌岌可危,慕容家两后一妃虎视眈眈,萧家淑妃又暗中排挤,现在放眼**满是慕容家的党羽,娘娘虽自顾不暇,倒也勉强过得下去,只是日日思念亡父亡母,以泪洗面却不敢为外人知,所以忧思郁结五内……”雪见一面哭诉,一面看着琉璃的眼色。
琉璃平静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色彩,“请姑姑告诉长姐不要忧心,夏家不是无人,琉璃学有所成,愿为姐姐分忧。”
“这……可是二小姐还小啊,当真愿意吗?”雪见总算是盼来了这句话,却又隐隐的不希望听到这句话。
琉璃不语。她八岁时发了高烧,醒来便无儿时的记忆。睁眼只看见一张美丽的面庞担忧的看着自己。
那女子带着一种家人的亲切与安详。她说她是长姐,夏碧荷。而自己是她的妹妹,夏琉璃。
母亲是夏家最受父亲喜爱的姨太,而夏家的权利却在嫡母的手中,母亲受尽欺凌。父亲无奈,所以将他们母女三人养在别院。
八岁到十岁这三年自己过的非常幸福。虽从未见过父亲,但母亲和长姐都不停的告诉自己,朝中皇帝病着,父亲太忙了。父亲前些年倒是总来看望她们,只是她病了,醒来便忘了。
所以她对父亲的印象,一直是模糊的。只是长姐教导她,父亲是太史丞,是汉王殿下的谋臣。
倒是长姐和母亲,给了她所有的喜爱。母亲诗书方面甚有造诣且精于音律,因此自己一直在母亲的指导下学习,十岁那年长姐出嫁,母亲说,长姐天资聪慧可堪大任,后来她才明白,长姐是奉父亲的命令,嫁给雍王。在王府与父亲里应外合,辅助汉王夺权。
她觉得替长姐悲哀——母亲与长姐都说,汉王英雄气概,有治世之经纬,文韬武略,乃天下第一人。父亲把嫡出的姐姐嫁给了这样好的汉王,却把自己的长姐作为一枚弃子,嫁给了雍王。当时她年纪虽小,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她明白,汉王夺权之日,作为内应的长姐,只有随兵败的雍王而去的命运。
可是长姐笑着说,她愿意。
那时她还不懂什么是爱情。
然命运多舛,风云突变。原志在必得的汉王,因为慕容家对雍王的支持,在最后关头败给雍王,含恨而去,汉王家眷和旧日的支持者均被雍王,也就是当今圣上的部下追杀,夏家无法幸免,除了当日蛰伏在雍王身边的长姐,满门蒙难。母亲为父亲殉节,长姐费劲苦心救了她,从此她的人生便只剩下报仇二字。
所幸长姐产下世子,雍王对她颇有几分怜爱。所以她并未受到家族的动荡波及,被封德妃,位列四大妃。
仅凭女子,如何颠覆后宫,都不能将时代改写。长姐在三年前就告诉她,汉王有一子,已经被她秘密保护并培养,他日,她们姐妹二人,定要推翻朱麒琛的王朝,令汉王的江山归位。
姐姐说到做到。三年内,长姐一跃成为朱麒琛最宠爱的女人,荣华享尽。但她终也斗不过慕容家的两后一妃,一年前,雪见姑姑从宫中跑出来找到她,对她说,二小姐,若你不帮大小姐一把,她和小世子只有为他人鱼肉的份儿了。
她那时只有十三岁。但她满脑子都是母亲绝望的双眼和长姐殷殷的期盼。
于是雪见把她送进坊间,学习歌舞。学习生存之道,学习相处之道。
弹指一年。
先帝守孝期满,是了选秀女的时节了。
琉璃勉强的笑笑,“琉璃愿往一试。”
“好,你的身份娘娘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一切还要靠小姐自己,这是奴才最后一次单独见你,以后的每个单月的十五,娘娘都会在畅音阁等小姐。”
“记下了。”琉璃低下头。
“那慕容后虽无宠,却是整个后宫最精明的人。只是她本性不坏,只要你别漏了身份,便不必怕她。贤妃阴险,蛇蝎心肠,荣婕妤也是慕容家的羽翼,后宫几乎被她们把持着。太后不必说了,当年汉王兵败便是太后这老妇暗中使坏,你万事小心。宫中中立势力是淑妃和季妃,淑妃丧子,她一直记恨咱们德妃娘娘,认为是太子克死了她的大阿哥,但她的家族势力是萧家,并非向着慕容家,可以拉拢,也不可轻信,季妃是淑妃的宫女出身,凭女儿封了妃位,性子是最淡薄的。可都记住了?”
“记下了。”
雪见感叹着看着眼前的女孩,“二小姐美貌若仙子坠凡尘,必得皇帝钟爱,望小姐无论得了怎样的恩宠,都不要忘记家仇,全力辅佐娘娘才是。”
“琉璃受父亲母亲生养之恩,长姐教导栽培之情,断不敢做那等背叛之事。”
“那奴才就放心了。奴才不便多停留,小姐珍重。”
琉璃目送雪见离开,眼中泪花翻滚。
向来时间身不由己之事,都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