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卡洛尔』&『莱斯』
这偌大的殿堂被笼罩在黑暗里，没有一丝风透进来，也没有一丝光照耀着。
没有风，是因为这里，根本没有窗户，而所有门都已经紧紧关闭。
没有光，是因为这里很久以前就被剥夺了拥有光的权利。
这里是审判区，神仪院中绝对封锁之地，当年十字架坠落的地方，永远被黑暗眷顾的地方。
以往的审判区是寂静而冷清的，只是偶尔会有几声仿佛恶鬼一般的哀嚎从不知处传来，让人心惊胆寒。但是今天，这个凶残的暴力执行机构，有了人声，有了说话声，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在痛苦地哀嚎……
这是难得一见的场景，一般只有审批『罪者』时，审判区这个由『死者』组成的机构才会焕发出短暂的生机。『罪者』一般是恶魔以及堕落神，但是恶魔只有在『万灵节』时才可以从地狱来到地上，堕落神又太难以发现或者抓捕，所以审判区才会成为冷清寂静的代名词。
今天这个诡异的地方罕见地有些生机，不是因为他人他物，只因为一个人一件事……
他，整个神仪院，乃至于所有转世神中，最特殊的存在，原审判区执行者之一，『寂静杀手』莱斯，回来了。
“啊呀呀，我最亲爱的朋友，不是说已经对这种生活觉得疲倦，所以退出审判区了吗？”一个妩媚的女声回响在莱斯耳畔，来不及反应，一个火辣的胴体，如蟒蛇般将莱斯紧紧缠绕，女人左手死死扣住莱斯喉咙，右手紧抓莱斯双手，整个身体都完全贴到了莱斯背上。
“弥萝……”莱斯的声音透着绝望，那背后令人愉悦的触感此时的他实在无暇享受，因为他只觉得死亡在一步步逼近自己。
“真开心啊，”弥萝身体更加前倾，将嘴巴凑到莱斯右耳边，“你居然还记得我啊……”她忽然伸出香舌，轻轻地****莱斯的右耳。
莱斯的右耳热了起来，弥萝轻轻笑了笑，即使看不到，她也知道，此时的莱斯一定已经因为羞涩而脸红了。
“够了，弥萝，”一个声音淡然而不失风度的男人说，“回来。”
“是~”弥萝乖巧地说，同时听话地从莱斯身上退下，轻巧地跑到男人身边，黑暗中，赤足与石板的碰撞声听起来赏心悦耳，可惜莱斯正半跪于地，无心欣赏，而其他人几乎都是冷冰冰的怪物。
莱斯的瞳孔逐渐从涣散变为正常，呼吸也稳定了下来，如果之前弥萝仍不停手的话，他有可能已经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前执行者，『寂静杀手』，莱斯，”那个男人说道，“你为什么回来？”
“喂，不先解释这次攻击，反而先来追问人家是不是不太好啊……”莱斯咳嗽着说，半跪到了地上。
“不用装蒜，身为前执行者，被称为『寂静杀手』的你，”男人继续说，声音透着鄙夷，“不会不知道的，执行者之间不能互相攻击乃至于杀戮，这是审判区中最基本的规则啊。”
“真好意思说啊，那个女人没有你允许的话怎么敢动我……”莱斯听到了，在自己周围两米的范围内，悄然多出来了十数道呼吸声，“把我包围了吗？”他心想。
“别用那种恶心的头衔称呼我了，”莱斯缓缓站起身来，呼吸声还是不太稳定，但是却不失冷冽，“『断首者』拉斐尔！”
“呵呵，连我都还记得啊，”拉斐尔笑了起来，“看来外界的生活也没有让你愉悦到忘我，使得你忘掉过往的生活啊。”
拉斐尔停止了那称得上狂妄的笑声：“虽然你忘了也没用，那么现在，你要拾起曾经的屠刀与荣耀吗？”
屠刀，荣耀，先拿起屠刀，才能得到荣耀。
“不……在外界的这三年里，我也不是很愉快……”莱斯似乎无视了拉斐尔的后一个问题，他的声音充满了空灵与追忆，“因为每个人都知道我是谁……他们知道我是执行者，他们知道我可以轻易地杀死他们中的任何人……他们知道我手上都是血液，在他们的眼里，我和那些『罪者』没什么区别，他们看我的眼神里很是尊敬，但是更多的则是畏惧！”所有人都不说话，静静地听着莱斯讲述外界的生活，他们都是审判区的执行者，追捕以及猎杀猎物的存在，为了完成任务，他们会节约任何时间，乃至于休息，所以他们中大多数人从来没有体验过莱斯所说的那种生活，哪怕一分一秒。
“我讨厌这种感觉……就好像我是个怪物……我不开心，也不愉快……幸好学生们不知道我的身份，但是看着他们从入学时的热血少年，逐渐沦为冷血可怕的杀戮者，那不是什么美好的享受。”莱斯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说，“但是我相信有些人是绝对不会变的，无论生活的海潮如何冲击他的存在，他都会像一块礁石，绝不退缩。”
黑暗中，长久的寂静，没有人说话。
“哦？”明明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莱斯却能感受到，拉斐尔微微上挑的嘴角，那是说不出的寒意与嘲讽，“就在前天，”他说，“你在会场里面，对那个少年说，如果有机会到外面，你也要带一个女人回来，对吧。”
莱斯皱眉，心想自己果然时时刻刻都处在监视下吗，毕竟自己是前审判区执行者啊……
“嗯……”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嘤咛。
莱斯全身的肌肉忽然不自觉地紧绷起来，仿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这种本能是为了……保护某个人！
此时的他随时可以暴起，然后打伤周围的所有人。
他的眼睛紧盯着面前的黑暗，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身体孱弱的女孩……
“卡……洛尔……”他不由自主地叫出来了她的名字。
那个女孩低着头，不敢直视任何人，她的身上似乎到处都是伤痕，以至于拉斐尔只是拽了拽她的胳膊都能让她痛的要哭出来。
“拉斐尔你……”莱斯愤怒地简直说不出话来。
“不用紧张，我的朋友，”拉斐尔对着莱斯说，“我可没有对这个『女人』做过任何下流的事……最多也只是虐待一下罢了，毕竟……”他癫狂地大笑起来，右手在卡洛尔的小臂上用力拧掐着，卡洛尔痛得哭嚎起来。
没有人跟着他一起笑，弥萝站在他的身后，不言不语，其余人也一并沉默，那令人作呕的笑声和卡洛尔的哀嚎在殿堂内回荡。
“这是一只杂种『怪物』啊！”
“拉斐尔，你要知道一件事……”莱斯双拳的骨骼吱吱作响，他深吸了一口气，握紧双拳，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说，“我这次回来，不是为了打架，而是为了问一个人。”
“一个人啊……”拉斐尔停止了那疯狂的笑声，“『天之眼』只能看到那个孩子，却不能读心啊……”
“你们果然知道我想问的人是谁……”莱斯根据直觉，走到了拉斐尔身前，伸出手来摸索着什么，就在这时，一只瘦弱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的心悄然动了一下……
那只手传达给他的信息很明确——求求你，带我走，我想离开这里，求你了……
他伸出手来，握住了那只手，将它的主人拉了起来。
轻轻地把女孩揽入怀中，他却只能说：“对不起，现在的我还做不到这种事……”
卡洛尔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就这么熄灭了，泪水还在不停地流淌，但她却倔强地说：“谁要你帮忙啊，我自己会……我自己会变强的……”
声音断断续续，她在努力不让哭声发出。莱斯放开了卡洛尔，卡洛尔抹了抹眼泪。
“你们，退下吧。”拉斐尔冷冰冰地说。执行者之间也存在等级制度，只不过非常简单罢了。
卡洛尔看着莱斯跟在拉斐尔后面，一步步踏入黑暗最深处，不由得想起了三年前的那次任务。
如果当年，莱斯和卡洛尔没有做出那个决定，那么莱斯不会成为整个神仪院，乃至于转世神中都是最特殊的神明，他也不会退出审判区，而卡洛尔或许会成为拉斐尔的上司，可惜……一切都太晚了，一切的一切都在三年前的那场雨夜，被命运的长枪固定，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弥萝碰了碰她的肩膀，示意一起退下，卡洛尔用衣袖把眼泪擦干净了之后，跟在众人身后，离开了殿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