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似曾相识
那顶蔚蓝色的帽子上好像镌刻着什么字,而这身打扮又似曾相识。
正在遐想之际,人影已到她面前,她可以看清楚了。
“百木!”是那个人影先喊出来。
“若织,是你吗?”她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却还是怀疑地问了一句。
“百木,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穿成这样,今天是春游诶!你不穿校服会被老师骂的!”一身白色的校服,戴着春游的帽子的若织朝她调皮地笑笑。
“啊?”百木愣住了。
“还有啊,为什么还带着你妹妹来啊?”
妹妹?这才不是自己的妹妹呢!
春游?这是一年前的事了啊?怎么会……
“不是那个……”她一时竟不知所措,“若织,你误会了吧!不是……”
“快别说了,队伍快集合了,我们得赶紧赶过去。”一年前的若织仍在打趣。
难道说,难道说,自己回到过去了?
听到这里,她的心里又起了一缕酸意,一年前的她,三个月前的她,现在的她,为什么会相差这么大呢?
酸意越来越浓,她的眼睛里渗出了泪水,不听使唤地往下滴,一声小小的抽噎开始了,她任凭泪水流淌。
这让若织有些担心:“怎么哭了……百木?你到底怎么了?”
她剧烈地摇了一下头。
“好了好了,别哭了,把你妹妹先送回去。”一年前的若织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百木止住了哭泣,“不,这不是我的妹妹。”
“那……”
“我也不清楚。”
“不!你误会了,我是说……”一年前的若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声冷酷的答腔打断。
“这是我的妹妹,”若织冷冷地答道,“同母异父的妹妹。”
“谁?”百木大惊,与此同时,一年前的若织身影越来越淡,笑容越来越模糊,最终完全化成了泡影,融入弥天大雾中。
“上村若织。”她简略说,已跃身从树上跳了下来。
“你?”眼前的若织才是真实的,可却在她的身上又找到了那股冷漠和不屑。
若织的全部心思在真合身上,她轻扫了一眼婴儿,冷笑道:“现在,就请把我的妹妹给我吧!”
“不!你绝不是若织!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顶替若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若织已经死了好久了!”百木愤怒地大叫,同时搂紧了真合子。
“这么说也行,那个可怜的若织早已不再我这个躯体上了,我本来就已经不是我,只是一个幽灵罢了。”若织倒很轻松。
“你真的死了?阿姨说的果然没错!那你怎么会站在这里?”
话刚一落音,周围的景物早已破裂,围绕着两人旋转起来,两人冷冷对视,等到四周再拼出一个景象时,百木再一次吃惊地大叫。
这是一片幽深的樱花林,四周被雪白装饰,煞是好看,却多了一股阴森和寒冷,仿佛还能听见凌厉的惨叫。
“这是开学前一个星期的事。”若织淡淡地说。
“那是……”百木惊恐地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少女问。
“我在这个尘世上的最后时刻,”她笑道,“这就是死亡的过程。”
“若……若织。”她发抖地跑了过去,看到她冰冷的手和苍白的面颊,吓了一大跳。
“绝……对……不……可……以。”若织却挣扎着艰难地说着,“这样死去!”
“若织……若织!”百木拼命摇晃着她。
“没用的!她看不见你!没有人可以改变时间!改变过去的事情!”真正的若织淡然地说。
“不可以!”她挣扎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便闭气了,百木慌了,抱着婴儿站了起来,浑身发抖。
“懂了吗?由于我恨着这个世界,所以我再一次复活,第一个知道这件事情而且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就是介田泽。”
“介田泽?”
“对。我利用他,把上村,也就是我爸引进了雪野的公司大吵大闹,趁机抢走了你手中的婴儿,可是介田泽后来居然没有把她给我,而是……”
她停了一下,“给了你。”
百木猛然醒悟:这就是那次拜访雪野她抱着的婴儿!怪不得一直认为在哪儿看过!怎么现在才记起?
“没错啊!介田还有一丝良知,既然他背叛了我,就没必要让他活着了。”
“所以介田才失踪了,是你杀了他!”百木愤怒地大叫。
“至于他不让婴儿离开你就是怕我找到,只要真合不在你身边,我感应到她是很容易的。”
“什么?”百木紧紧攥着拳头。
“只有你让我的印象如此模糊,我感应不到你,尽管有一次我见过你,但我什么都忘了,婴儿在你身边是非常安全的,因为你,我找不到她。”
“正在我愁眉苦脸时,我却忘了,我送给你的一件小小的礼物,却帮助了我。”若织举起右手,指尖空隙缠绕着一条细细的丝巾。
没有错了!就是那东西!我一直感到丢了什么!就是丢了那东西!
“它暴露了你,百木。”
“你想怎么样?”百木大声质问,搂紧了婴儿。
“那还用说吗?”她轻甩了几下秀发。
“不行!”百木突然大叫,“你不可以!她是你的妹妹呀!你要把她怎么样!”
“怎么样?自然是杀掉她喽!”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百木痛心地问道。
“我不是说了吗?我恨这个世界,我恨雪野,如果不是她背叛家庭与别的男人相好,还生下一个女儿!我会死得那么惨吗?所以我报复她,我把她身边的人一个个带走,让她生不如死,痛苦一生!”
“所以,现在轮到阿姨的女儿了对吧?”百木灰心了。
“没错啊!”她有点好笑地回答。
“为什么?为什么?”百木小声嘀咕,“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现在,把她给我。”若织在一步步逼近,“你应该知道,抵抗是没有用的!”
“不要……不要……”面对着若织的逼近,她只能一步步后退。
介田用尽生命保护的良知,挽救一个无辜的灵魂,绝对不可以把若织的妹妹交给若织!这只会害了她!不行!一定要想个方法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
她的内心在紧张地奋斗,血液剧烈地翻动,仿佛眼前的若织是一头猛兽,只要她一不小心就有被吞下去的危险。
“你逃不了的。”若织诡魅地笑着,“我要得到的东西一定会得到,你不想受牵连的话,就把她给我,我会让你死得比介田好一点。”
“你……”百木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但更多的,是一股撕心裂肺的心痛。
“怎么会?若织!你为什么要这样!我求求你,不要再害人了!”她在乞求,最后一丝希望,如果有可能的话,也要企图抓住。
她停下脚步,冰冷的目光打量着她:“凭什么呢?这个世界本就如此险恶,否则我怎么会死于非命呢?难道就因为多了一个我,这个世界才变得如此凶险吗?我一定要复仇,我太恨了,当然,你永远都不会懂!”
当看到她停下时,百木想松一口气也没有可能,她用干涩的嘴唇继续说:“若织!我怎么不会理解你!我知道你痛苦,但不应该就你一个人的痛苦使更多人痛苦呀!回头吧!算是我求你了!”
“没用的!”若织飞快接上,“不可能挽救了,而且我不想再挽救了,为什么我要做一个那么善良的人?不给别人制造痛苦?那为什么别人给我制造呢?我知道你的确是为我好,但那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我承认你妈妈就这样离开你是她的不对,但我见过她了,她还是为你伤心呢!你知道吗?她真的为你痛心,她也承认错误了,为什么还要如此纠缠?”百木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所以说,你还是不懂,我告诉你她没有,我给过她好多弥补的机会,我宁愿毁灭我自己也不想再伤害她!可是她一次都没有把握,然后我还能怎么办?到今天,我总算要真正复仇了,她的死期不会远了,我一个个杀死她身边的人,让她伤心一下也好,给她警告也好,反正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下一次相见我绝不留情!”
“为什么要这么想?这跟你妹妹又有什么关系?她可是无辜的呀!”百木咬咬牙,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无辜?我可不这么认为,由于她的出现,我的损伤难以计数,她最让我痛苦,使她的姐姐痛苦,还能如此纯洁无暇,因为她在你们眼中是毫不知情的,只是一个婴儿罢了。可是我不这么想,一个婴儿又怎么样?我一样照杀不误。”
若织又开始逼近,百木感到自己的腿在僵硬,像是被人灌满了铅,沉重,仿佛还在向下跌。
当寒冷降临时,她少许有了些知觉,她开始恐惧地地后退,受惊的瞳孔里映出了一张苍白冷漠的脸。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用力地搂紧了婴儿,百木仍在后退。
她在后退,却一不小心一脚踏了个空,随即,她又恢复到原来迷糊的状态。
“想回去吗?”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问。
“想。”她在心里回答,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为什么?”
“我有事去做!”她微弱地吐着。
“振作一点,那个女孩就在后面,快点走!”不知怎的,那声音显得焦急而短促。
“那个女孩?”百木艰难地消化着这些字的意思,当一股彻骨的寒冷又来到身后,她明白了。
但她没有办法抗拒,只好听天由命,她听见若织在身后用响亮而清晰地声音说:“别逃了,没用的。”
“没用吗?”很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难道就这样任人宰割吗?可是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说逃跑。
她忽然感到一只冰凉的手攀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百木竭力恢复清醒,与那股骇人的寒冷作斗争,她屏住呼吸,把自己的手攀上了趴在她肩上的冰手,冰手的主人有一丝惊讶,但仍没有松开。
“松开。”百木压低声音却不失威力。
“可能吗?”后方传来戏谑的讽刺。
“松开。”百木放大了声音,同时加大了手的力气,攀起了那只像冰一样的手,用力一甩。
怎么会……
若织惊讶地望着她越跑越远,最后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她却被推倒在地。
怎么会有人能推开我?
她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可能?
她趴在地上,瞳孔中的冷酷越来越少,最后形成忧伤,深深地忧伤。
百木拼命地跑着,她不敢睁开眼,她怕看到一切丑恶邪门的东西,四周有一股腐烂的肉的气味,不时还能听到几声凌厉的惨叫,她感觉一个又一个鬼魂在她身旁绕过,她似乎还能感到一阵阵冰冷的凉风。
在黑暗中,未知的恐惧往往高于一切。
她拼命发抖两条腿已经接近极限,寒冷的空气让她腿里的血已经在血管里冻结,她冷得几乎掉下泪来,但她发现自己连流泪的勇气都没有了。
在这危急的时刻,她忽然滑了一跤。
百木挣扎着爬了起来,她从地上起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东西,硬硬的,她不敢多想,拽起它就跑。
她突然跌空了,在下降、下降,耳边只能听到风吹的声音,她在焦急地等待着解脱。
最终,百木在房间里爬了起来,无助地望着窗外,脸上全是血痕,她瘫软在地上,顾不得去清洗一下伤口和把婴儿安置好。
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一个女人叫:“百木,你在里面吗?”
她没有力气回答妈妈。
“你干什么了?怎么搞成这样了?”女人飞快奔了过来,查看她身上一道一道的伤口,心疼地抚摸着,当她看见百木紧攥在手里的某个东西时,她问百木:“这是什么?”
百木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手,她命令自己把手张开,但是那只右手像不听使唤一样,死活不肯打开,她似乎感觉她的右手没有知觉了。
“百木,你怎么了?”她的妈妈很着急,开始使劲把她的手展开。
最终,经过一分钟的辛苦奋斗,她最终打开了它,只见百木手心里躺着的,是一块沾着少许血液,纯黑色的一个十字架。
“这是什么?”她把它从百木手心里拾了起来,仔细打量着,十字架在日光灯下闪着清寒的光芒。
百木勉强转过头看了它一眼,散失活力的眼瞳立刻被恐惧点燃,她吃惊地望着她,仿佛它是个什么不祥的宝物一样。
“这是……”她吐字不清,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它。
介田泽的十字架!
它怎么会被自己抓到?难道说……难道说她跌倒的旁边就是介田的尸体?
她抖了一下,为这个结论而感到害怕。
百木突然醒悟了过来,像被人猛敲一记地醒悟过来,她飞快地起身,手中还吊着个十字架,她用一种空洞的近似绝望的没有灵魂的声音说道:“我们快走,一刻都别耽误了!赶快走!越远越好!”
她拖起皮箱就往门口冲去。
上村若织一定会找来的,应该远离这里,一定要快!百木眼里微微闪着泪光,心里很沉重。要去避难吗?避的还是自己最信任的朋友?这一个晚上发生地太多太多。这一切太沉重了,她一时承受不起。
百木刚踏出旅馆的大门,背后一阵急匆匆的高跟鞋声,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她的妈妈在后面大喊:“百木!等一下,我还要结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