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紧张吗?”他将我的手紧紧抓住,他担心我如风筝随时会断线离去。
我摇摇头,其实我本不想去,只是不愿看到他失望的眼神。当我将自己的心典当给魔鬼的时候,我就什么也不害怕了,无论到哪里我都能勇往直前。
“你不要怕,一切有我。”他抱了抱我,与其说是给我打气,不如说给他自己鼓励。一个走上刑场的罪犯此时的心思和我差不多吧,但为了他,我愿“慷慨就义”。当看到他难过的时候,我就会自责,爱有什么错,我为什么要折磨他呢?
坐上电梯来到一套房子的门外,我的心如一头失去方向的小鹿在乱撞。他伸手要去按门铃,我摇了摇头。他抱住我:“你怕了?别担心,没有人会责怪你。”
门开了,一张惊愕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有些语无伦次:“伯母。”世界仿佛静止了,我成了她唯一的敌人,她的眼睛里有锋利的长矛向我射了过来。她的身子轻轻地抖了一下,在我看来,尤如一只刺猬抖了抖全身的武器。
“妈,我们有话和你说。”他拉着我进了房,这是我第一次来他这里。他用的是“我们”,其实我没有话和他的妈妈说。我不知能说什么,在她那审视的目光下,我的语言系统发生了障碍。
“张凡,你怎么这样没有规矩,她是你的舅妈。”他的妈暴怒了。
舅妈这个词如刀子向我投了过来,我闭着眼睛,低着头坐下。一瞬间,我忘了我是谁,我为什么来到这里?他仍然抓住我的手,似乎担心我随时会走出这扇门。记得去陈总那儿,他说过当我走进了他家的门,我就再也走不出了。而现在,我走进了另一扇门,我说不清楚是出于自愿而是出于感动。
“妈,她根本不是我的舅妈,她是我大学同学,我爱了她好几年。我要娶她。”张凡激动地说。
他的爸爸从里面的房子里走了出来,想起那天张凡的妈还给了我一个见面红包呢。是呀,我现在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呢?只听见他爸严厉地说:“天下女人多的是,你怎么能抢你舅舅的女朋友?”
“我没有和舅舅抢,是舅舅在中间捣乱。”
他的妈妈非常冷漠地对我说:“罗妖,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他抓住我的手不放:“你们有什么话当着我的面说清楚。做儿子的之所以带她回来,是向你们表明我的态度,我要娶她。你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那是你们的事。我决定了的你们是不能改变的。”
他妈妈脸色大变:“你伤害我们不要紧,你不要伤害你舅舅。你想过没有,你读大学是谁出的钱,是你的舅舅。你现在的工作是谁给你的,也是你舅舅。”
张凡气呼呼地说:“好啦,我可以辞职离开他的公司。”
“不要以为你的翅膀硬了,没有你的舅舅你能行吗?”张凡的爸生气地说。
我劝他不要激动,然后跟着她到了另一间房里。从我进门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得接受风雨的洗礼。我想我的脑子里全是煤炭,怎么会傻傻地被他带着来见他的父母呢?难道自己送上门给别人打耳光?她的目光那么锋利,总让我想起带着寒光的水果刀,在她的冷笑中,我似乎要被她肢解了。
“罗妖,请你不要玩弄我的儿子。你是我弟弟的女朋友,怎么可以唆使凡儿和你做不干不净的事情呢?”
她的话让我体无完肤,什么叫不干不净的事情,我和张凡最多只是接了吻而已。我本不想来见他们的,是张凡一而再,再而三地求我。我回击的话如千军万马从肚子里冒了出来却被两片嘴唇挡住了。
她穿着很得体,脸上还化了淡妆,如同一个贵妇人。我像一个小偷正被主人抓住了,是打还是骂全由她发落。内心一次次在后悔,我甚至想象着自己冲出去。但是张凡那祈求的眼神又浮现在我的面前,我是被他感动,还是被自己的感动所感动?这是一个错误,我和张凡都错了,我们在玩一个危险的游戏。
“做一个女人重要的是自重。我不希望我的弟媳妇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我的天空不断有闪电出现,我愣在她的面前,“水性杨花”的女人是我吗?我漠然地看着她,她继续说道:“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出现,而让我的家庭五分四裂。罗妖小姐,请你自重一点。你可以嫁给任何男人,但请不要拿我儿子开玩笑。我真不知道我弟弟怎么会看上你这种女人,你是不是成心想将我们家弄得鸡犬不宁?”
如果言语可以杀人,她已经将我杀死了好几次。她的话如同一把利刀在我的心上留下了无数道伤痕。我只知道痛,并不知道要回击。张凡走了进来,他激动地对她说:“妈,我和舅舅之间的事,不让你们cha手,我和他自己解决。”
“啪”地一记响亮的耳光,似乎是打在我的脸上,我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疼,在她抬手的时候我就吓得闭上了眼睛。可用手捂着脸的却是张凡:“妈,你竟然打我?”
她哭了起来,她的哭泣让我想起了王大婶,我木然地看着她。她的肩膀抖动着:“我要打醒你这畜生。你怎么可以和她在一起?”
“我为什么不能和她在一起,她有什么不好?”
“她是你舅舅的女朋友,你疯了?”她激动得全身颤抖。
他抓住我的手:“法律上没有规定她是我舅舅的女朋友,妈,你为什么总是护着舅舅。我是你儿子,你为什么不帮我?”
意想不到的时候,陈总竟然来了,是张凡的爸爸打电话让他来的。看到张凡牵着我的手,他扫了我一眼,眼里有不易察觉的痛苦的神情。他走到张凡妈面前说:“姐,你不要生气。他们不懂事,在闹着玩。”
“谁和你闹着玩。你来得正好,我告诉你,我要娶罗妖,她是我的女朋友,她的父母已同意了我们的婚事。”
他走过来看着我说:“你今天病得很厉害,是不是发高烧了?回去吧。”说着他过来拉我的手,张凡将他一推,他往后倒退了一步。我松开张凡的手看着他,他就如我眼中的灯光,我感觉自己一直在黑暗中行走,他的出现让我看到了光亮。
张凡的爸咬着牙说:“凡儿,罗妖是你的舅妈。”
张凡拉住我的手说:“罗妖,你说一句话,你爱是我舅舅还是我?”
他的妈妈眼里有泪水,我又想起了王大婶,我的心痛着痛着。他们都看着我,我全身似乎要被割裂开来,我的头我的手我的心我的脚似乎要离我而去。我承受着这割裂的痛苦,耳朵风吼雷鸣山河在呼啸。他的眼睛那么忧虑地看着我,在他的目光里,我慢慢地沉静下来,为什么绕一个大圈子我还是不能甩掉他的目光?我如一杯混浊的水,而他是石灰,在一阵白雾之后,水变得澄清了。可我只看到白雾,我不愿等到白雾散发之后水变得纯净。
“妖妖,你说话呀,你选择的是我还是我舅舅?”张凡激动地说。
他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走吧。”然后拉起我向门口走过去,我听到张凡痛苦地大吼:“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为什么都来骗我?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我一辈子活在他的阴影里吗?”
我没有回头,我怕看到他痛苦,我不是愿意离开他,而是我不愿呆在他的家里忍受那种压抑。我要自由的风,我要自由的呼吸,我不能忍受一点点的束缚。
“别闹了好吗?”他捧着我的脸说。
我的泪流了出来:“我没有闹。”
“你这样会害了张凡,你不爱他,放过他吧,让他找一个爱他的女人。”
“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人,我真的不想伤害他。我害怕伤害他,所以才答应他。”
“傻瓜,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他紧紧地拥着我:“别和我捉迷藏了,这一个月里我们就举行婚礼。”
我感到自己严重缺氧,头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