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四壁,除了门和窗子外,其他的空间都被利用着,没有一块空闲的地方,都安装着微电子的微型机器和液晶数字表。不但如此,鲍尔工作室的墙壁还安装着聚酯纤维吸音板,外面的声音无法传入,连隔壁房间的说话声也传不进来。
当初修建工作室的时候,设计工程师在门和窗的隔音技术方面也下了狠功夫,考虑到门和窗的隔音差,主要是它属于轻薄围护构件,它们的面密度一般都比墙面小,同时,门和窗四周的隙缝又是传声的重要途径,因此,缝隙便填放多孔吸音材料和纤维吸音棉,这既可减震,又能降低噪音的传递。
林汝惠常来鲍尔的工作室,对工作室的情况了如指掌,只是不知道鲍尔加密文件的密码。只要鲍尔输入密码,所有的文件都能打开,毫无保密而言。当然,林汝惠常常是有求必应。
鲍尔工作室的微机,整天都开着。他在办公桌前坐下,快速地输入密码,打开文件夹,让林汝惠随着他的鼠标点击浏览着。陡地,他翻出自己和米盛庆的合影相片,孤芳自赏。
林汝惠从没看到这张相片,便抬头向液晶荧屏上又看了一眼,觉得相片上的米盛庆微笑,似乎是专门冲鲍尔笑的。米盛庆慈祥和蔼的笑颜,这时候已定格在荧屏上,供他们一饱眼福。
鲍尔解释,当初记者咔嚓拍照的时候,他看不到米省长的面部,最近才细心地看过。那次他要回英国去,米省长知情后赶到研究所,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心平气和道,你鲍尔也是华夏子孙,你的祖辈都栖息在祖国的土地上,我希望你不要数典忘祖。
林汝惠扭转身,在工作室里踱来踱去。见鲍尔仍沉浸在与米省长合影的遐想里,猜想他思念米蕾蕾已到了忘我境界。
“鲍尔,你带我进无尘工作室,不会只要我欣赏你和米省长的合影吧。蕾蕾仍处在危险中,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还没想出办法来。今天她来后,要我带她到英国去避风头,当时我就答应了,便给你爸打电话。你爸来后,劝我不要离开港都市,我没答应,你爸就叫米省长来了。”
“鲍尔,不是我要责怪你,蕾蕾跑来找你,你干吗要答应她去英国,你以为国外就是天堂吗?每个人的一生,势必会遇到一些坎坷,只要坚强地挺住,就会熬过去。”
“我很想念导师,十多年没见了。汝惠,要不是这个原因,我也不会答应蕾蕾。你爸和米省长来后,我已经表了态,暂不离开港都市。只是我还没对蕾蕾说,不知她会怎样想。”
“蕾蕾的思想工作,我已经做通了,她不会离开港都市。鲍尔,肖阿姨遭到他人的诬陷,心里头必然如刀在绞,痛苦不堪,可是蕾蕾和她妈妈,今天又大吵了一场,这是火上浇油啊!”
“蕾蕾对我简单地说过,不知肖阿姨现在怎样?”
“我给肖阿姨打过电话,听语气她好像哭过。蕾蕾就这暴躁性格,发起脾气来,不由分说,也没人说服得了。我有些担心肖阿姨,如今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关心她。”
“我怎么没想到这方面呢?汝惠,我们怎么办?”
“我们帮助肖阿姨,比帮助蕾蕾更重要,因为她的精神包袱太大,很可能承载不了压力了。”
“汝惠,你有什么办法?”
“目前,我也没想出什么办法,事情毕竟来得太突然。我想那些人连代理省长的妻子都敢诬陷,说明来者不善,背后必定有官场上的领导。要不然,这些人也不会狗胆包天!”
“是呀!所以蕾蕾要我带她去国外,我才一口应允。刚才听你这么一说,我真的很替肖阿姨担心了。”
“蕾蕾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了,我来之前,把她送到另外同学的寝室里去了。我们都是相当好的朋友,她们会照顾蕾蕾的。我叮嘱过了,对任何人都不要说蕾蕾住在哪儿。”
“今天的事情确实让人猝不及防,蕾蕾跑来只说她被人陷害,要我带她去英国,当时我六神无主,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我理解,人在困难中,只希望怎么摆脱困境。蕾蕾到你这里来后,我在学校里了解过情况,写‘贪官女儿住此’的同学被我找到。我问过他,没人指使,他完全是出自对贪官的愤慨。”
“说心里话,汝惠,蕾蕾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福分不浅。”
“鲍尔,现在说这话,为时尚早。刚才我也说过,我和蕾蕾亲如孪生姐妹,她现在遇到了困难,我岂能袖手旁观?为保护蕾蕾免遭陷害,我们要向纪委求助和向警方报案!”
“唉!我真糊涂,刚开始怎么没想到这事儿呢?”
“你被爱情冲昏了头,一心只想着和蕾蕾私奔,所以你的脑子才不开窍。纪委方面,我爸会去办的。我已经向110报警,警察已经到港都大学做调查去了,蕾蕾不会出什么问题。”
“汝惠,我压根儿就没有和蕾蕾私奔的念头,你不要再挖苦我了。我觉得你很了不起,巾帼不让须眉,考虑问题很深远。”
“你不要拍马屁,我不会领你这个情。如今,蕾蕾的事情是料理好了,可肖阿姨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我有个预感,很担心肖阿姨会出事,她在电话里的声音,我听起来觉得她很绝望。”
“你担心肖阿姨会寻……寻短见?”
“是的!肖阿姨的语气一直在我的脑子里回响,虽然她仍叫着我惠儿,但叫声中夹杂着绝望的声调。我给肖阿姨打电话的时候,蕾蕾已经到你这里来了,但肖阿姨不知道蕾蕾的去向。我知道蕾蕾到你这里来了,也是蕾蕾回到寝室里后告诉我的。”
“我现在就给肖阿姨打电话,将蕾蕾的情况告诉她,免得肖阿姨挂念着。同时,把米省长病重的情况也委婉地说一下。”
“你打吧,说话的时候,语气要亲切些。”
顿时,鲍尔掏出手机翻着电话号码,调出肖丽媛的号码立马就拔了出去。几秒后,语音提示已关机。
“汝惠,肖阿姨的手机关着,她会不会出事了?”
“不好说啊,这怎么办呢?”
命悬一线
今天,米蕾蕾回到家里,对肖丽媛一顿责怪,搞得肖丽媛心里也很难受。可是,即便再难受,她也只有忍着,自己的亲生闺女发脾气,又能把她怎样?女大娘难管,迁就些吧。
米蕾蕾发过脾气后,甩门而去。肖丽媛一路追出去,追到省政府的大门口,也没追上米蕾蕾。对左右街道上延颈鹤望,也没看到米蕾蕾的影子。她想蕾蕾很可能打的士走了。
她转身回头走的时候,和港都医院副院长崔昕的妻子撞了个正着。她们很早就认识,每次照面后都会寒暄几句,今天依然如此,嘘寒问暖。崔昕的妻子来看望弟弟,她弟弟在省政府工作,和肖丽媛住同一栋楼里,只是进出的楼梯房不同而已。
“肖老师,我家崔昕这些日子很少回家,吃住在医院,每天要给米省长治疗,时刻要提防着米省长会……会离世。唉,人就是这个样子,铁打的身子,病上来也经不起折腾。”
“你,你说什么,我家盛庆患上了什么病?”
“你还不知道?米省长患颅内肿瘤,已经到了晚期。”
肖丽媛听到这话,犹如五雷轰顶,差点瘫倒地上去。幸好崔昕的妻子搀扶及时,她才没有倒下去。崔昕的妻子见肖丽媛忧心如焚的样子,还以为肖丽媛是因这事儿,所以才说了出来。
“肖老师,你不要紧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去?”
“我没事。谢谢你的好意,我自己能回家去。”
“我家崔昕叮嘱,米省长的病情暂要保密。肖老师,我以为你知道米省长生病的情况,所以才和你唠叨几句。”
“我只知道他生病,不知道他病得这么严重。”
肖丽媛和崔昕的妻子分手后,走到一栋楼的墙壁边,将手撑在墙壁上,喘了喘气。心想蕾蕾赌气离去,打她的手机又不接听,后来还关机了,音讯全无。丈夫又将离世,真是雪上加霜。
她稍事休息后,便向家里走去。这会儿,是她一生中最难熬的时刻。心想女儿赌气终会有醒悟的时候,可是丈夫患上不治之疾,就不可同日而语。
她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这时候,她更加深信不疑,自己被栽赃诬陷,与丈夫密不可分,也许是丈夫得罪的人所为,或许是要搞掉丈夫的职务。
如此看来,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丈夫离世后,那些人就会更加得意忘形,对自己就会使出更为毒辣的手段。虽然纪委正在调查自己遭诬陷的案子,但不知道是否会一查到底。
要是丈夫离世后,有关部门调查自己的案子潦草塞责,自己的冤屈就得不到昭雪。更为可怕的是,那些人若趁火打劫,就会给自己再制造灾难。这不是自己多虑,而是世风日下。
世上的女人都很脆弱,自己再经不起摧残和打击。男人是女人的大山,丈夫离世后,自己也就没有了依靠。丈夫在世,那些人都胆大包天,丈夫不在世了,那些人更会无法无天。
肖丽媛思来想去,便有些绝望。她想,这年头的人都是些势利眼,丈夫在岗位上,人们敬若神明,是巴结丈夫得到提拔。丈夫离开人世后,人们就会形如陌路,不会关心他的家人。
不知不觉地,肖丽媛的泪水流了出来。她流眼泪,是她想到了不归路。人终要走上那条路,只是早晚的问题。早走与迟走,只是在世上活着的日子多少而已,依然逃不脱入土的归宿。
既然早走与迟走没什么两样,为什么不趁丈夫还活着的时候离开?这时候走,就不会再遭到陷害和打击。自己一了百了后,无论他们怎么陷害,自己也受不到皮肉之苦和精神折磨了。
她咬了咬嘴唇,似乎在做最后的抉择。当想到自己走投无路,别无选择,只能以死证清白时,泪水就滂沱而出。她渴望活着,渴望自己的冤枉能够大白天下。可是,渴望又不能改变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