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甲山峰峦,延绵万里,朴昊洋的心里就久久不能平静,感慨万端,往事便一幕幕地浮现出来。
那时候,他刚跨入而立之年,和一帮朋友到甲山庙进香。给菩萨磕头时,他是最后一个,他磕头的时候,庙里的和尚盯着他。他磕头完毕站起来,和尚便要他走几步。
当时,朴昊洋感到莫明其妙,以为和尚捉弄自己,就没有按和尚的吩咐去做,岿然不动。和尚道出玄机,说你的背部宽而阔,与常人不一样,是蛟龙之背。如果走路的姿式是龙形虎步,将来必然会龙归大海。自此,朴昊洋“港都蛟龙”的称号便从此传开。
这会儿,朴昊洋想起自己是 “蛟龙”之躯,今天代理省长的职务没有轮到自己的头上,也许离龙归大海还有段距离。因此,自己就不能固步自封,在仕途中还要继续博弈。
世上许多伟人的仕途,常是一波三折。前车之鉴,自己不能因代理省长落选而一蹶不振,须向那些伟人学习,奋发向上。
“强贵啊,人的天性就是一个情字,你刚才也没说错。不过这个情字又有真情和假情之分,正如你强贵所说,许多人葬送性命都是被那个假情字所害,只怪这些人没有慧眼识珠的能力。”
张强贵见朴昊洋的态度有所改变,兴奋不已。他肥厚的手又提了一下裤腰带,紧紧跟随在朴昊洋的身边。
“世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骗子,就因为天下的人骗不尽,弱智的人占多数。朴副省长,有些人明明知道是陷阱,却还要往里头钻,这是为什么呢?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嗯,人的确有犯糊涂的时候。刚才,在风头上吹了吹,脑子也就清醒了许多,没有先前那么糊涂了。所以,我想在官场上继续打拼,以图东山再起。”
张强贵听了这番话后,心里顿时明白,朴昊洋陡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与他“港都蛟龙”的传说想必有关。他出神地盯着甲山峰峦,一定是想起了当年他“蛟龙”的往事。
“您先前说移民去新西兰的准备工作,我照样要办。但您‘港都蛟龙’的事儿,我已刻骨铭心,我想甲山庙的那个和尚不会信口雌黄,您既然是蛟龙之躯,那您就要坐到那个位置上去。”
朴昊洋没有再说话,扭转身又对甲山望去。这时候,他多么希望精通相面的那个和尚长命百岁,以便找他再核实一下自己的仕途。可是,他的那帮朋友后来去过甲山庙多次,都说没有再见到那个会看相的和尚。那个和尚是否还活着,没人知道详情。
“强贵,我‘港都蛟龙’的传说,希望你不要凑这个热闹,领导干部相信迷信,这是上级领导不容许的,影响多不好啊。”
“我们在一起时才说,在外面绝对不会说。”
“我再次叮嘱你,强贵,在外面可不要信口开河啊!”
“我明白,我不会乱说的。”
“我朴昊洋自从政以来,基本上是一路顺风,没想到这次遇到了坎坷,我的脸往哪儿撂啊。你强贵也知道,港都市电视台为使我当上代理省长做过许多努力,而同僚们也助威呐喊,结果呢,我名落孙山。如今,我朴昊洋又怎么面对同僚和下属啊!”
“朴副省长,当初和尚说您是蛟龙之背时,您只是一位普通干部,后来接二连三地被提拔起来,而今官居副省长,事实也明摆着,龙归大海仅一步之遥,您不要悲观了。”
“唉,但愿如此吧。”
“我想您有‘港都蛟龙’这个传说,省委周书记又向您透露,您很可能被提拔代理省长,您有这几个有利的预兆,人们常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把米盛庆整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事情成功与否,还要得天助。”
朴昊洋随口附和道。转念一想,张强贵又有些狂傲,稍不谨慎就会惹出乱子来。便盯着张强贵,一眼不眨。
“强贵,我要提醒你的是,有时候事与愿违都因考虑不周,你以后办事儿要慎重,不然就会适得其反,惹火烧身。”
张强贵走近茶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润过嗓子后,又将手里的烟屁股塞进嘴里猛吸着,然后吐出一串串的烟圈。
“我张强贵天生会玩阴谋,父母就生了我这么个好脑子。朴副省长,要不是我会下套子,我张强贵也不会身价过亿。”
朴昊洋从窗子边回转身,冲张强贵笑了一下。
然后,他迈着小方步,低着个头,在会客室里来回走着。见张强贵仍在海吹,心里便有些不悦,也开始警觉起来。
他想起原来一个同事,中毒后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情景。他弥留之际,紧抓着妻子的手,泪流满面道:“亲爱的,我……”
他妻子捂着他的嘴:“你不要说话,安静地睡吧!”
他有气无力地道:“亲爱的,我一定要对你表白!”
他妻子说:“你还是好好地睡吧,没什么好表白的。”
他说:“亲爱的,我不想抱憾离开人世,我一定要对你表白。我……我曾经睡过你的亲妹妹和你最好的朋友……”
他妻子说:“我都知道,所以我才对你下毒!”
朴昊洋想起那个同事惨死的情景,顿时想起中国的古语:“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都还可,最毒妇人心。”如今看来,张强贵极像有妇人之心,他要诬陷米盛庆的妻子就是佐证。
“强贵,你以后无论办什么事,都要长个心眼儿。”
“这个不需您提醒,我历来办事都很谨慎。”
张强贵见朴昊洋手里的烟屁股快燃完,赶快端起茶几上的烟灰缸走过去,伸在朴昊洋的面前,让朴昊洋弹烟灰。
朴昊洋索性将手里的烟屁股丢进烟灰缸里。一缕轻烟,随着窗子里吹进来的劲风,从烟灰缸里升起,飘然而去。
张强贵将烟灰缸放在茶几上后,转身又给朴昊洋递了一支雪鸟烟,并帮着点燃火。他们常常如此,一支接一支地抽着。
朴昊洋轻吸了一口,便从嘴里取出,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仍低着个头,似乎在欣赏木纹色的地面,目不转睛。
“强贵,南北两区的旧城改造工程,你要调整一下思路,对强硬的竞争对手,你要有一套出奇制胜的方案。”
“今晚,我把计划反复思考一下,以确保万无一失。这关系到我公司的利益,容不得半点儿的纰漏。”
朴昊洋轻吸一口烟后,便向茶几走去。他右手夹着烟屁股,在烟灰缸里轻弹一下烟灰,左手端起自己常用的茶杯喝起来。
他也许是渴急了,接连喝了几口。随着他喉咙的吞咽,脖子的喉管一凸一凹地颤动,恰似水中鱼儿吸水的样子,张弛有度。
张强贵跟在朴昊洋的身后走向茶几,顺便将手中的烟灰也向烟灰缸里弹去。然后端起茶杯也喝了起来。
“朴副省长,我的计划已经思考就绪,最近就实施。”
“你是说南北两区的旧城改造工程吗?”
“不是,南北两区的旧城改造工程要放后,整倒米盛庆的代理省长职务必须尽快实施,趁他现在的根基还不牢固。”
“强贵,栽赃诬陷肖丽媛的事情必须谨慎。我刚才又思考了一会儿,先要审时度势,要看米盛庆上任后的情况,然后再作决定。所以,我建议你最好是放弃这个想法。”
“等待,我想也不会乐观,因为米盛庆已深得民心了。”
“如此说来,你强贵确实又成熟了许多。”
“我早就说过,我张强贵有个非同凡响的脑子。”
“我心里有些不踏实,如果失手,后果就不堪设想。”
“我理解您的心情,这关系到您的仕途。不过,我以往遇到的对手,没哪个不是我手下的败将,这您是知道的。只是官场中的那些败将,没有米盛庆的职务高而已。”
朴昊洋想想也是,张强贵确实遇到过很多官场的强硬对手,后来都伏首称臣,甘拜下风,与张强贵沆瀣一气。
“好吧,但愿你强贵马到成功。”
“我可以这样说,米盛庆的代理省长职务,在人大选举的时候一定会名落孙山,他不可能坐到省长的位子上去。”
张强贵说完,正要将烟屁股向嘴里塞去的时候,不经意地看到窗子的空间里,一个指头大的物体在闪着光芒。
“朴副省长,那是个什么东西?”
朴昊洋随着张强贵的手指头看去,什么也没看到。见张强贵惊讶万状的样子,迷茫地望着张强贵,不知所措。
“我刚看到它就叫您,眨眼就不见了,这真是怪事儿?”
“你看到什么东西了,这么惊慌失措?”
“那个东西就像媒体报道的不明飞行物,光芒四射!”
“强贵,你究竟看没看清楚?”
“我看清楚了,我的眼睛又没毛病。”
朴昊洋转身向窗子边走去,将脑袋探出窗外,对空中望了片刻,蓝色的天空中,没有一丝絮云,晴空万里。而花都大厦的周围,也没有什么异样的东西,连鸟儿也不见一只飞翔。
朴昊洋扭转身,盯着张强贵微笑了一下。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屁股,右手掌伸在张强贵的眼前,不停地晃动着。
“强贵,你看到我手掌的动作了吗?”
“朴副省长,我的眼睛没有问题,刚才我看得清清楚楚,有个指头那么大的东西,在窗子里闪动,光芒刺目。”
“强贵,你自己看看天空和花都大厦的周围,看有什么东西没有。只怕你患上了妄想症,大白天都说梦话。”
张强贵将脑袋伸出窗外,对天空和花都大厦的周围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心里有些纳闷了。
这时候,尽管窗子外的天空晴朗,但风很大,加上楼层太高,风一阵紧一阵地向张强贵的脸上吹打着。
“这真是怪事儿,我的眼睛绝对没有问题。”
“强贵啊,你别神经兮兮的。说不定是孩子们玩的那些航天飞机呢,别大惊小怪的。”
“朴副省长,要真是那些小孩子玩的航天飞机,我惊讶什么呢,我就怕不是那个东西。我学过电子,现在的高科技越来越发达,针孔摄像头、针头录音器都上市了。您刚才说的儿童航天飞机,只要把这些东西组合成一体,就是一个很高级的摄录器。”
“我说你患上了妄想症,你还不承认。目前,电子行业恐怕还没到那一步。即使到了那一步,也被公安管制着,不会允许在社会上随便出售。摄录别人的隐私,法律也不容许!”
“我有些担心刚才我们的谈话被摄录。要是我不懂电子,刚才看见的那个东西,就当看稀奇过去了,可是现在,我怀疑是个电子摄录器。”
“这个不大可能。你想想,如果真有这东西,媒体就要报道出来,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看到这样的新闻。”
“您只知道一面,却不知道另一面,媒体报道出来的科研成果,多数是些好大喜功的人。真正的科学家,只会一心扑在事业上,对这些虚荣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兴趣。这就好比你们官场上,那些清正廉洁的干部往往得不到重用,而华而不实的干部却偏偏被提拔上去。这是为什么呢?”
“你强贵真的是风声鹤唳,我想你是看走了眼。”
“我这会客室是隔音的,外面走廊里的侍卫生都听不到内面的说话声。我平常很少打开窗子,担心电子摄录器在窗子里摄录。只要不开窗子,摄录器就只能摄录到画面,而录不到声音。”
“你处处长个心眼儿,方方面面提防着,这有百益而无一害。刚才那东西,你究竟是否看仔细了,是不是摄录器?”
“我虽不敢保证那是个电子摄录器,但我的怀疑始终不会放弃。明天,我就要侍卫生把48楼各个房间的窗帘,全换为隔光的窗帘,不让外面的光射进来,小心提防为上策。”
“今天,你强贵看到那么个东西,就如临大敌,这有失你的身份啊。人要干大事业,就要有大将风度,处变不惊!”
“朴副省长,这不是我草木皆兵,而是电子行业发展太快。我们人类的将来,必然被电子影响甚至毁灭。今天我目睹的那个东西,决不是人们传说的不明飞行物,而是千真万确的电子摄录器!”
“你就那么自信,真的是个电子摄录器?”
“朴副省长,我坚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
“你强贵不要把话说太死,要给自己留有余地。”
朴昊洋没有再说话,又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可是,张强贵的双眼始终没有离开过窗子,盯着窗子的空间发愣。突然,他觉得自己的双眼被什么东西照射着,定睛看去,一个指头大的物体发出一股强光,在窗子的空间里晃悠。
“朴副省长快看,那个东西又飞来了!”
张强贵这一声惊叫,让朴昊洋也看了个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