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旭春第一次丢史晋达的手机失败后,这次就特别谨慎。那个贼头贼脑的年轻人,也许早挤进如潮的人流中去了,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过多次,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子,无影无踪。
乘客们争先恐后,如潮水般地拥挤着。
阎旭春夹杂在人群里,像做贼似的,将史晋达的手机往乘客的行李里硬塞着。乘客们一个紧挨着一个,他只能凭手感,感觉手机没有掉到地上去,就大功告成,就可迅速撤离。
史晋达的那部手机究竟是塞进了男人的行李里,还是女人的行李里,阎旭春的心里没底。当时,乘客们向前拥挤着,他只觉得自己手里的手机已经放稳妥,没有落到地上去。
他丢掉史晋达的那部手机后,便迅速往后挤。他要尽快地离开候车室,不能等到候车室空无一人的时候离开。他知道候车室的摄像头正在拍摄每一个画面,便将长舌帽沿往下拉低。
“先生们,女士们,检票开始,大家依次排好队!”
候车室的喇叭声骤然响起,十分刺耳。
阎旭春凭着自身的力气往后挤,终于挤出人群,他低垂着头,向候车室的门口快步走去。乘客们只顾往检票处拥挤,谁也没向阎旭春瞟上一眼。
火车站的泊车场,停着各种机型的轿车。车辆驶进驶出,车主们只顾着自己的轿车,对阎旭春驶来的奥迪轿车毫不关注。
阎旭春坐上奥迪轿车,启动引擎,驶离了火车站的泊车场。这时候,他加大油门,向自己的写字楼狂飙而去。
“阎总,您好!”
“阎总,下午好!”
写字楼的职员们,见到阎旭春,各个笑脸相迎。
阎旭春礼貌应付后,向自己的办公室疾步而去。他想把肖丽媛受贿的材料尽快写出来,今天把一切事情办妥,免得夜长梦多。
写材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爬到今天的位置,与他手中的笔就密不可分,无论是公司的标书还是其他的材料,最终都要靠他手中的笔来润色。张强贵就是看重他这个特长。
时间无声地流失,下班的时间即将到来。
阎旭春的材料终于写完了,便站起身去将办公室的门关上并反锁着,以防手下的职员进来,然后启动激光机,复印材料。张总吩咐打印一万份散发,他想五千份足够了,将五千份散发出去,学生们会口口相传,很快就会传遍港都大学,人人皆知。
他将材料复印完毕,找个偌大的黑色塑料袋装着。然后提着这个塑料袋,匆匆忙忙地走出了办公室。正好到公司下班的时间,职员们分别从各个办公室出来,向写字楼下走去。
阎旭春来到公司的泊车场,钻进奥迪轿车,启动引擎,向大街上驶去。港都大学在西城区,加油行驶,需半个小时。
不知不觉,奥迪轿车就驶到了港都大学的门口。
陡地,阎旭春想起张强贵说找个小商贩去散发的话来,便调转车头,驶离了港都大学的门口,向不远处一个空旷的地方驶去。他在车里又将西装脱下来,换上另件夹克,改头换面。
港都大学门口的两旁,商场店铺,一家挨着一家。
阎旭春来到一家商店,见老板四十多岁,看上去忠实憨厚,便在心里决定要他来散发传单。思考完毕,顿疾步而去。
“老板,和你谈笔生意,有时间吗?”
“先生说吧,我有的是时间。”
“我这里有五千份宣传单,拜托你在港都大学里散发。”
“你这是什么宣传单,不是违禁品吧?”
顿时,阎旭春压低嗓音道:“违禁品倒不是,你放心。我实话告诉你,这是反腐的宣传单。要是不信,你可看一下后再作决定。”
那个中年老板从阎旭春的手里接过宣传单看了一会儿,是披露肖丽媛受贿的事实。肖丽媛是什么级别的领导,宣传单上没有写明,只列举她收受一千万贿赂的事实,他顿时信以为真。
“这个我去发,您给多少报酬?”
“你说吧,反正就五千份,你估摸着说个价吧。”
“五百块,你看行吗?”
“一言为定,价依你的,但你要尽职尽责,宣传单一定要散发完。事后,我们会来人调查,如果没散发完,就拿你问罪!”
“我们就这样说定!您……您是纪委的干部吗?”
以绝后患
太阳已经偏西,落日的余晖染红了西边的天际。
港都大学的门口,一片喧嚷,成群结队的学生,你进他出。
阎旭春在距港都大学不远的一家商店与老板谈妥事宜,顿掏出五张百元钞票丢给了那个老板。本想还叮嘱几句,又担心时间耽搁久了会遇上熟人,虽然化装过,可原貌依存。
商店的老板问是否是纪委的干部,这个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如果实话实说,就会引起老板的猜疑;如果说假话,就怕这个老板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表面忠实憨厚,可就怕笑里藏刀。
“我刚才说了,过几天我们会来人调查。”
阎旭春言毕,扭转身,若无其事地走了。他担心那个老板会跟踪过来,驻足凭借抽烟打火的时间,斜目往身后观察,见身后没有人跟随,便吸了几口烟,向前慢悠悠地走去。
他在距奥迪轿车不远的地方站了很久。后又移步,在街道人行道的一株樟树下站定,凭借樟树枝叶的遮罩,观察港都大学方向是否有人走过来。这时候,他不担心遇上熟人,只担心那个老板会尾随其后,看到他的奥迪轿车,记下车牌号码。
十几分钟过去了,港都大学的方向没有男人走过来,只有几个中年女人相随而去。这也许是自己多虑了。当然,今天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玩命的活儿,疑神疑鬼也在所难免。
阎旭春没有发现那个老板跟踪而来,心里的疙瘩终于落地。便向奥迪轿车快捷地奔去,打开车门,俯身钻了进去。在车里将衣服脱下,又穿上西装,启动引擎,闪电般地驰去。
晚上,他没有回自己的家里去,在宾馆开了间房。他担心在家里,今天自己做贼心虚的神色会被家人察觉到。以往做这活儿后,张总要他住宾馆,待害怕的心态平静了再回家去。
阎旭春在宾馆里躺了一会儿,心想得给张总挂个电话,今天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看张总下一步怎么办。以往做完活儿后,张总都要自己单独休息几天,这次想必不会例外。
“张总,事情今天全都办完了。”
“旭春啊,辛苦了。明天上午,你仍到老地方去,有些事情在电话里不方便说,我们见面后再谈吧。”
“好的,我们明天上午见。”
阎旭春挂电话后,想睡觉,可是瞌睡已跑得无影无踪,躺在席梦思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以往做完这活儿后,晚上靠安定片入眠。今天事先没考虑到睡觉的情况,就没买这东西。
整晚,阎旭春辗转难眠。虽然他将眼睛闭着,只想以往欢愉的场面,可脑子里总要闪出昨天白天的情景,那一幕幕根深蒂固的画面,从脑子里时不时地映出,折腾了他一晚上。
不知不觉,窗帘里有光亮射入。
阎旭春从席梦思床上爬起来,走到窗户边将窗帘掀开,然后到卫生间里用冷水洗头。他经冷水的刺激后,心里似乎平静了许多。心想自己即将移民国外去,还害怕什么呢。
陡地,阎旭春想起昨天自己用过的两套衣服还没做处理,张总说上午在老地方见面,必须在见张总之前将衣服处理掉。这两套衣服不能抛弃在宾馆,必须扔到大街上的垃圾桶里去。
早上,阎旭春在宾馆的餐厅里吃了早餐后,便驱车向西城区的“临湖花园”驶去。他边驾车边思考,将昨天穿过的衣服扔到哪条街道上去,辗转反复,觉得扔到菜市场那条街道上为妥。
菜市场那条街道,人流如潮,来往的人们都是来买菜抑或卖菜的商贩。阎旭春顿将奥迪轿车换档到低速行驶,见到街道旁的垃圾桶将车停下,提起副座上的塑料袋抛进了垃圾桶里。
火红的太阳已悬挂在东边的天际,依然是个晴朗的天空,碧空中没有一朵絮云移动,只有几只雄鹰在苍穹中翱翔。
这时候,阎旭春加大了油门,向西城区奔驰而去。但是,他不敢超速行驶,担心超速行驶会违章,给朋友带来麻烦。这辆轿车的车体上没有“黑鹫”的标志,不可造次。
他在车上想给张总打个电话,可是张总历来说一不二,说不定这时候张总的车队已经到了临湖花园。每天,张总都会在港都市的市区里周游一圈,即使没有什么事情,也常常如此。
果然如此,张总的车队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