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家老头子为什么一定要见洛家小姐,若是他真的答应了我和清河的婚事,也应该是我们上洛府求亲才对,可是……我家老头子神色有些奇怪啊!”百里询神秘兮兮的朝叶韩的方向靠近了几分:“你相信不,我总觉得我家老头子见洛家小姐的时候有些紧张。”……和说不出来的小心谨慎。
叶韩神情一愣,笑了笑:“怎么可能?就算是见到皇上百里家主也未必会紧张。”
百里询紧张亲事,有此错觉并不为过,想来百里族长也只是略微庄重一些罢了。
百里询点点头,把心中的一丝错觉放下,陡然想到一事慢慢开口:“叶韩,你猜我今日去洛府见到了谁?”
“平王封辛。”叶韩眼都不抬的慢慢开口。
“你…你怎么会知道?”百里一愣,然后迅速眨了几下眼恍然大悟:“难道他这样是因为清河?”
叶韩点了点头:“围场一战,洛家声势如日中天,若不是只剩一个女子,恐怕门槛早就被趋附的大臣踩破了。”
“可是陛下一向忌讳手握兵权的世家,你进京城数月之久他们都不敢对你示好,又怎么会对洛家……”
叶韩松了松眉角,长叹了一口气道:“洛家三十万雄兵,再加上一个洛清河,陛下知道已经不可能收回云州兵权了。可是他也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若是真让洛宁渊回了云州,以后再想有所作为就鞭长莫及了。”
“你说陛下想把洛小姐留在京城,可是无名无份的,就算是天子也不能……”百里陡然收住了声,喃喃道:“不可能吧?难道陛下想……”
“没错。”叶韩挑了挑眉,声音有些意味深长:“若是宁渊能嫁入皇室,那三十万雄兵自然也就是皇家所有,不过能得到这些的只有——大宁储君,新的帝者。”
若是其他皇子娶了洛宁渊,洛家的兵权不仅收不回来,还会成为整个大宁****的根源。
他的声音有些沉厚,百里询一下便理清了意思,朝叶韩看去,声音悄然:“你是说能把洛宁渊娶进门的皇子就是陛下属意的储君人选?”
叶韩点了点头,没有再出声,只是扣手在席上敲了敲。
“陛下只得五子,大皇子、三皇子、六皇子早就已经成婚,如今未有正妃的只有九皇子和十一皇子,陛下莫不是想从他们里面择其一?”
“如今还不知道,不过若是他想收回云州兵权,这是最快最好的方法。”叶韩摇了摇头,接着缓缓道:“平王如今势大,陛下召回宣王也有这个原因,但我总觉得宣王回京不会这么简单。”
“为什么,他是皇子,迟早是要回来的。”
叶韩的眼神突然变得幽深起来,神情有些莫测。
这世上不管是任何人,一旦扯上了隐山就绝对不会简单。年幼的皇子被遣东界,怎么可能毫无所图。
只是隐山中人五百年未曾入世,封禄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洛小姐可喜好历史?”百里正看着垂着眼一语不发只管品着酒的宁渊慢慢开口。
“我一向不喜欢对过去的事多加猜测,所谓的历史不过是由胜者书写的炫耀青史罢了。”
宁渊想着那些古籍里乱七八糟的史实,摇了摇头。
“既是史书做不得数,洛小姐不妨说说……太祖如何?”
宁渊顿了顿,抬眼看向仍是一脸笑容的百里正,淡淡道:“倾世之功,可堪相传万世。”
大凡可以一统天佑的人都当得起这两句话,若是百里正问起当初建立大商王朝的商太祖如何,她也会如此评说。
百里正神情一震,脸上的笑容微缓,提了提声音慢慢道:“我倒是觉得比起太祖,另外一人更加适合洛小姐这声称赞。”
宁渊挑了挑眉,眼中眸色一转,道:“谁?”
“隐山之主,墨宁渊。”百里正微微一笑,握住酒杯的手却陡然紧了起来,他盯着宁渊的神色,敛起了眉角。
对面坐着的红衣女子神色不变,只是微微扬起了头,眼角勾了起来。
“不过,我倒是不觉得当初太祖遇上墨宁渊是件好事。”百里正话锋一转,慢慢开口。
“为何?”宁渊皱了皱眉,抬眼看向百里正,眼神淡淡的,却带了几分幽深。
“天下割据,太祖尽得三分之二,统一天佑不过是迟早的事,可是太祖亡于盛年,以致北汗、南疆不稳,才会酿成百年后的兵灾,并差点让大宁灭国。”
宁渊点点头,倒是对他这话不置可否,封凌寒若不是死得那么早,以他的手段,隔个几十年,定能驯化了这两地,戎族和南疆夷民早就不存在于天佑了。
只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封凌寒盛年而亡与她何干?
宁渊没有说话,眼中的疑惑倒是摆得明明白白。
百里正神情一滞,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苦笑了一声摆摆手:“罢了,今日邀小姐过府也不过是想问问我家那个臭小子的婚事,现在既得小姐首肯,过几****便去宫里推了此事,不知小姐觉得可好?”
宁渊点点头,把桌上的酒壶一把拿起仰首尽数倒于口中,半坛子酒转瞬即光。
百里正看宁渊惬意的眯了眯眼,嘴张得大大的,但在对面的女子视线扫过来时又迅速坐得端正,只是眼中的诧异却怎么都隐不下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宁渊站起身,弹了弹衣摆道:“多谢百里家主招待,宁渊告辞。”
百里正起身摆了摆手,看着对面的女子抬步朝园子入口走去,并未相留。
“百里家主……”微微拖长的腔调,带了几分低沉韵雅。
百里正一愣,抬眼朝宁渊看去,大红的身影刚烈坚韧,他不由得神情微凛。
“这坛‘微醉’我很满意,他日若是上洛府提亲,也要有足够的诚意才行。”
清清淡淡的声音,回转过来的脸上勾起的微笑似有还无,颇具深意。百里正陡然僵直了身子,一言不发的看着宁渊走出了园子。
隐山“微醉”,自五百年前墨宁渊消失后从未现于世间,哪怕是皇室都不得而知,她怎么会知道?
难道……
百里正急急的走进书房,拿出密室里藏着的古卷摊开,一语不发。
古卷微微泛黄,可里面的画像却仍然很是真确传神。
大红锦袍的女子,昂首站于山巅之上,手握酒坛一饮而尽,神情倨傲高贵,回首一瞬间,燃尽世间芳华。
那模样,那神态,和刚刚在园中的女子一模一样,百里正微微有些闪神,轻轻抬手在古卷下方拂过,叹了口气。
那里龙飞凤舞的勾着一行落款,一见便知书写之人极是豪迈心喜。
百里瑞鸿。
这世间能让百里瑞鸿亲手画下的女子,除了隐山之主墨宁渊,百里正根本不做他想。
难道,洛宁渊也来自……隐山?只是,为何会与当初的墨宁渊拥有一般无二的容貌?
年俊和清河看着自家小姐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互相望了一眼闷不作声。
宁渊勾了勾唇角,百里家八成是有墨宁渊的画像,百里正想试探一二,她倒是要看看,那百里正到底会把她想成谁?
只是,他为何会说,‘若是封凌寒没有遇到她也许会更好一些’?宁渊唇边的笑容一敛,脚步顿住停了下来。
天色暗沉,百里府门前极是安静,清河看着一言不发陡然停下来了的宁渊,神情隐隐有些担忧。
“小姐,您……”
宁渊摆了摆手,朝皇城的方向远远看了一眼慢慢道:“清河,你和年俊先回府,不用跟着我了。”
皇城渊阁,也许那里会有答案也说不定?她一向想到便做,招呼了清河一声就欲走。
清河一愣,继而急忙道:“小姐,您对京城不熟悉,还是让年俊跟着吧?”
宁渊转过眼,眉色淡淡的,眼中眸色幽深:“不用了。”说完便转身朝街上走去。
清河起身欲追,年俊拉住了她,然后转身朝身后的府门看了一眼道:“清河,无事。”
清河停住脚步,只得看着那抹大红的身影渐渐隐入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