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民众熟知的历史知识来讲,人类的历史至少有数万年,但具体是什么数字却无人知晓。而被认知的历史不过两千年左右,因为发生了“月坠”事件,于是造成了历史的断层。月坠大陆曾经有两个月亮,但有一个因为某种原因坠落了,当然并没有毁掉这个世界,相反却造就了现在月坠大陆。
没人知道月坠事件的真正原因,一般认为是某种神迹。而对月坠之神和月坠之主的崇拜也起始于两千年前,神和主共同维护着这个脆弱的世界,而教廷代表了主,神则隐藏在主的后面,小心翼翼地操控一切。
月坠大陆,以前的历史是怎么样的,没有人知道。
当然,这是民众熟知的历史罢了,所谓历史,终究只是一种以回忆为主体的东西,其真实性实在不高,但又叫人无可奈何。
为了世界正常运转,总需要某种机关或者要素,宗教也好,王室也好,主也好,神也好,统统都是这个机关的一部分。试图破坏这个机关的,大抵是想创造另一种机关,以完成自己的统治。不过,我却是个例外。因为我是一个例外,所以要被追杀要被流放。
我的确做过一些破坏已有统治结构的事情,但本意并非取而代之,就是所谓的造反。
我是那种一开始就成为异类的人,一切行为终究只能称为自作自受,或者恩将仇报。也许我的目的只是毁灭,这种目的不能称之为目的,缺乏必要的回报——努力之后的回报。
真是矛盾的结果。
“那么,现在我们又陷入一穷二白的境地了?你的知识固然伟大,可是却不能变成黄金呢。”白方很无奈的对我说道。
“不,白天的时候我卖了一半左右的羊,虽然价格低的让人不可忍受,这儿的人是太奸猾了,”我抱怨着,然后有说道“但是我做的是无本买卖,现在我们还算是有钱。只是,要花钱就得去有人烟的地方,那也离被捕不远了。”
在白方的全力奔驰之下,我们已经远离了那尔斯城,就算现在有人发现我们离去了,要想一路追来也很不容易,我们几乎是飞着逃跑的。
“这么说你已经成为了黑户口了?”白方一边玩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说,这是她的习惯动作,思考的时候就会这样。唉,真是了不起的生物,一路狂奔过来居然还如此悠闲。
“没头绪。不,应该是头绪太多,难以作出选择。”我一摊手,很是无奈。
夜渐渐深去,边境的旷野和夜色一样的荒芜,距离北境非常接近的地区,一般都是这种风景——空旷,孤寂,充满野性。过去我还在治学的时候,基本上是钻研所有学科的全能型,自称大统合学派。一方面是打发时间,另一方面是我要应对的压力来自各个领域,对他们的情况也必须熟知。
我曾经看过关于现在地貌,然后有了几种解释,最被接受的大概就是月亮坠落的巨大碎片削平了北境的高山,造成了平坦的草原,而且使南北气流可以相互沟通,使这里变得水草丰美。我一直以来的疑问就是为什么这种环境可以在短时间内形成,如果月坠真的是灾难性事件的话,应该不会如此巧合地保持了维持生物生存的必要环境才是。文献记载过几次星坠事件,其破坏力已经很可怕,况且是月坠。
于是教廷把一切都被归结于神的方略和主的治理,当然,执行一切的是教廷。后来自然诞生的那些异教宣称这一切是人类自己努力的成果,而非神,也非主,更不是执行高压统治的教廷。可惜,谁也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历史,于是才会如此混乱。
“你渴不渴,我现在需要补充水。”白方化作狼形,在月光之下洁白矫健,“给我容器,我给你带一些回来。”
我摸遍全身找出一个小小的酒壶,还是白天从酒馆里拿的。白方盯着我看了好半天,似乎对以后我能不能正常衣食住行很是担忧。这我也没有办法,我又不是雇佣兵,野外生存实在是困难。
“水源很近,去去就回。如果来了什么野兽之类的,你就和他们聊天。要是人类,就干脆投降,反正我能靠气味追你。”白方关切道。话虽然不好听,但是是事实。
“放心啦。”我可是一个正常的男性,一般人还真不怵。
有个可靠的朋友真不错。
白方的考虑的确有道理,这次绝不会是那么单纯的意义,而且,可以达成这个目的方法有很多,有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甚至还让我放了一年的羊。
难道只是为了镇压异教找一个好借口?毕竟我已经被他们当成偶像的一种。偶像崇拜总是带着盲目和愚昧。也许有人更希望我能以教廷的忠犬模样来粉碎一个个异教的崛起,彻底打碎他们对我的崇拜。
……不……某种意义上说,克罗埃是最佳人选才是……我突然想到了其中的理由。
一出闹剧正在上演,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是这样的。
真是有趣,既然这样,我就和你们玩到底。
白方回来的脚步比去时着急,我远远听见她冷静的呼气。她在靠近时变成人形,甩甩白发,带着一抹无奈的微笑问我:“有两个坏消息,要先听哪一个?”
“一般不是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吗?”她的话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现在可没有那么乐观。”白方甩了甩头发,酷酷的说道。
“都说说看吧,反正还没有绝望。再说了绝望又能怎样,大不了我陪着你再走一次坠坑。”我倒是很无所谓。
“要是再提往事的话,我可要生气了”白方歪着脑袋,眼睛滴溜溜地看我。
“好好,先说第一个坏消息怎样?”我投降“第一个嘛,你的酒壶实在太小能装的水太少了,估计你晚上要渴一晚上了。”白方很认真的说道。
“好说好说,大不了走过去喝水。第二个呢?”我问道。
“第二个嘛,那尔斯城起火了。很明显,是环形废墟图书馆着火了。大批珍贵的书籍哦……当然,乌尔里卡大人的安危也是问题。”这个消息有些严重了。
着火了?!晚上去抓我的人干的?
“之后,大概又会嫁祸给我吧。比如,我已经死去的躯体居然在天火中重现,然后灵魂的炸裂引发了大火。当年和我在首都图书馆有过节的年轻馆长不幸殉职,临死之前叫骂着我这个可恶的恶魔。大概,以后的史书会这么写?”我一如既往的淡然。
“正史也许会这样。不知道野史会怎样,会写一些你和美女馆长的风流一夜也说不定。”
“谢谢他们的好意了。”
又一次,恩将仇报了吗?
又一次,恩将仇报,罢了。
“是你引来了凶兽!因为我看见你和他们交谈了。”我面对过这样的指责。
“狼来了!狼来了!都是你的错!”也听过这样的谣言。
“一定是你害死了自己的父母。等不及拿遗产的恶鬼,研习法律就是为了这样的目的吗?”更不用说这种莫须有的罪名。
要是我没去的话,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我想。
要是我不是现在的我的话,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我想。
要是我那时候没有选择逃避的话,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我想。
我必须这样想,我自然而然这样想,我还是人类的话我一定会这样想。
那么,结论呢……?
“那么,你的结论呢?要回去吗?说不定是,不,一定是陷阱吧,要你现身之类的计策。就算如此,还是要回去吗?乌尔里卡馆长说不定也是他们的同伙哦。决定权在你,我自然……”
“别说了白方,”我按住她的肩膀,“我可以选择不回去。”
“但是你不会。”
“是的。不是为了乌尔里卡,也不是为了那些大多数我已经烂熟于心的典籍,更不是为了烧掉一万个也无所谓的那尔斯城。我什么都不为,我也不知道要面对什么,但是我必须回去。我已经被放逐了,被别人。但我不能自己放逐自己。”
于是,这样下定决心。
“不愧是我最喜爱的朋友。白方在此起誓,陪你回到灼热地狱。”白方双手一环,轻轻拥抱我一下,然后化成狼形,温柔的一啸,回头看着我。
“出发吧,大闹一场也无所谓,反正,我们是恶魔。”我伏在她的背上,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白方坚定地跃出一大步,我觉得自己仿佛成为了另一个人,在空中看着下靡们奔驰的身影。
宛如,传说中的,神和主。
好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