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一头短发,胡子灰白的家伙吗?以前听说过他治军有方,是个坚定的战士,难道也开始对阴谋有了兴趣,参与到这个庞大的漩涡中了?这片已经面临灾难的大陆,居然有这么多势力在明争暗斗,而我作为知晓灾难即将发生的人,也没有阻止灾难的心情和能力,这一切交织在一起,着实有趣。一大群问题一直把事件复杂化,真让人无可无奈何。
“既然事隔很久他们才卷土重来,说明这次很可能抱着攻下这里的决心。”
“这个请放心,恶魔大人。我们日夜进行军事训练就是为了这一天。”
……还有可悲的奴隶训练吧?居然舍得下毒来让他们不再开口,我想就算是过去的奴隶主也不会残忍至此。
“好吧西里昂斯,这些就交给你了。不过会后我希望你能留下,我还有些事情要安排。我想各位今天都聚在这里不仅仅是要听军务的吧,在场也有很多我曾经听说过却从没有见过的优秀学者。”我吩咐道,然后继续“希望各位不要忘记,我们最根本的任务还是还原真相,寻找世界的真实意义。戴安莎,请你把最近经过我和你重新核算的数据公布,好让大家有个明确的方向。”我越来越有上位者的气度了。
我挥手示意,莎似乎有些紧张,从书夹中取出一些材料来,稍微清清嗓子,念道:“冗长的前言就不说了,最新的结果由我和恶魔大人共同完成。我们已经把下次月坠的时间基本锁定在四年后的冬天,具体来说是在十一月底十二月初。坠落中心是伊里昂城——也就是首都。具体数据一会儿发给各位。”
列席的人们立刻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在微笑,有人一脸严肃,有人带着欣慰的表情。
无人惊恐。
“戴安大人,”波哈里举手,然后站起来发言,“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这次月坠可以说是对教廷统治的彻底摧毁呢?”
人们立刻安静了。
“我想……是的。我想是这样的。”
“换言之,我们只需要等待足够长的时间,就可以看着教廷自己消灭了?哈哈……”波哈里爽朗地笑了,然后他耸耸肩,继续说道:“抱歉,说笑一下。现在,教廷依旧是大陆的统治者,他们的腐朽是不会让民众应对即将发生的灾难的。一旦承认月坠还会发生,他们统治的根本就会动摇,所以,要我们去推翻他们势在必行。”
“你的看法没错,波哈里。”我对他点点头,“不过下次希望你不要在这种会议上说笑。”
“听你的吩咐,大人。”
“现在,请各位学者们跟随莎一起到研究室,我希望你们能算出更为精准的时间。跟随冰星的人们也许认为我们可以阻止月坠,而我们可以让他们不死。波哈里,我想把布防工作交给你没问题吧?”
“是的,恶魔大人。”波哈里再次起身,“负责戍卫工作的请跟我来。”
“好吧,就此散会,各位恶魔的眷属们。西里昂斯,如前所说,你和你的人留下。”
人们鱼贯而出,只剩下西里昂斯和他手下的四五人留下听我的安排。
“你的斥候能确定敌方的行动路线吗?”
“我想大体可以,大人。可能对方也不在意我的斥候,毕竟对方的指挥官作战经验极为丰富,什么场面都见过了。大人,其实我以前曾和阿麦蒂斯在同一个部队,我了解他硬朗的作风。”
“是吗,这还真是个好消息。你有多少人可以派出去?”
“大人,你直接说是什么任务吧。”
“很简单。这里既然是奴隶市场的话,交通便利就是其特点了。阿麦蒂斯无论采取怎样的进军路线,必然是沿着已经存在的道路行进吧,他们不是发动奇袭,所以基本上不会走什么野路。你只需要在他们可能行军的路线布下陷阱就可以了。”
“可是大人,那样的话时间会不够,我们人手虽然不少,但设置足够的陷阱来阻挡七千人训练有素的大军,这不太可能。”
“对,的确不可能。所以我们的陷阱全部是假的。看着像陷阱就可以了。你明白吗?看着像就可以。方式你们随便选,但数量必须足够。没有一个陷阱是真的,这是关键。”
“大体上明白了,这倒是不难。可是大人,这没有什么实际作用碍…”
“作用之一就是让他们疲惫。阿麦蒂斯是个很有作战经验的人,有经验的坏处就是可能谨慎过头,或者太过自信满满。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会让他们在面对这么多虚假陷阱的时候精神疲惫,军队不仅仅是一堆人的集合,更是一堆难以统一的心的集合,每个人都对那些虚假的陷阱有自己的想法,他们最终会感到疲惫。不过,这并不是最大的目的。因为最后的陷阱是由我来完成的。你不需要操心。”我对西里昂斯笑笑,尽量让他放轻松。
“好吧大人,我一定完成任务。没事的话我就告退了。”
在他们所有人都出去之后,白方拍拍我的肩膀说:“已经这么熟练的操控如此场面了吗?你好像很喜欢这种游戏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五味杂陈。好像是一直看着的孩子突然长大的感觉,有开心也有伤心吧。”
“声明,我可是一次也没沉迷过这种无聊的把戏。我的专项是治学、说谎、虚张声势的演戏,又不是指挥军队。而且,那种把戏会不会起效也难说,毕竟我是个外行人。不过,不管起效与否,最后我都会去面对的。”
“你别告诉我,到时候你打算一人出战?”
“还有你也一起。”
“嗯,大体上能想到你的最后陷阱是什么了。真是拿你没办法。这就是所谓的身先士卒吗?”
“我哪有那么高尚。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必须由我来做。故意营造一种势均力敌的局势也好,营造一种背水一战的局势也好,都会给人的心理带来奇妙的影响。战争这种东西,有时候并不是大家一起完成的,只需要一两个要素就能左右战局。这就是人类的战争。”
更何况,战术只是旁枝末节,真正能左右一切的是战略上的差别。
“刚刚明明还劝说西里昂斯什么军队是一堆难以统一的心的集合呢,你真是喜欢这样哦……好吧好吧,不管怎样,我和你一起战斗就是了。不管你的要求多么过分。不过,现在我的要求仅仅是和我一起回房间,就算是我,撑了这么久也要犯困哦。”
“抱歉。一起回去吧。”有人说道我们推门出去,却发现戴安莎站在门外。
“你还有什么事吗?其他的学者们呢?”我有些奇怪,她的表情似乎是要哭的样子。
“……大人……我按照你的安排,把部分数据修改之后再公布,而且也告诉大家月坠的中心是在伊里昂城,而非整个大陆。其他人也绝对不会发现经由你修改的数据有什么不对。可是这样的话……”她欲言又止。
“是啊,这样的话,大家就以为自己不会死,仅仅是教廷的中心会毁灭吧。”我说道。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我单手搭在她的肩上,对她微笑,“只有这样,大家才会相信自己是正确的,相信自己的正确会引导自己不会在灾难中死去。这无关于什么真实。我们不能阻止月坠的发生,至少目前没有方法。但我们必须让跟艘们的人相信月亮不会砸在自己脑袋上。这次也许整个世界都会毁灭,也许不会。很抱歉让你承受这些,这和我们追求真相的精神不相符。不过请你暂时忍耐,出路不明朗的情况下,只能依靠这种欺骗来前进,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意图。”
“……是的,大人。我理解。你,不,你,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吧?你不会抛弃我们吧?”
好像不是对我的询问,而是一种自己说服自己的话语。
……自我拷问吗?我好像看见了以前的自己。
这种,自欺欺人。
她也是个了不起的骗子。
“那是当然的。你们都是恶魔的眷属嘛。”
所以,我收起笑脸严肃回答。
对了,我有资格抛弃别人吗?我这种,早就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
我心里感到一阵苦涩,不过和过去一样,这种苦涩不会显在脸上。我早已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