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梅醒来时,几乎以为自己回到梦园了,仔细一看,才发现这里与那里是不一样的,这里的气势更大,尽管不若梦园那里奢华,但自有一种气派,要大过梦园似的。
“姑娘,你醒来了?”一个清秀的小丫头走了进来,似有些害怕她脸上的那道疤似的,两只脚慢慢地挪了几步,却不敢上前,将手里端着一碗参汤放在离她不远的小桌上:“你喝碗参汤吧,王爷交待的。”
“王爷?”裴青梅完全愣了,怎么回事?她只记得和若丑争来争去,若丑似是自闭得更厉害了,完全不想再出现,但却又执着什么,不肯好好休息,搞得她们两人都很疲惫,后来她只觉得闻得到了一阵香气,很好闻,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是,王爷还吩咐,如果没什么事,可以起来在园子里逛逛,你的朋友就在隔壁。您可以过去找他们。姑娘如果没什么事,我可不可以先下去?”
“好的,没关系,你先下去好了。”裴青梅看着小姑娘走了,手不由得摸上了若丑脸上这道疤,她原是从不在意的,在梦园里,可能大家都习惯了,所以没有人这样,而她对容貌倒也不是十分的在乎,而现在出了门,才发现这样毕竟是让人害怕的。便左找右找,找到一块轻纱戴在了面上,才出门来在隔壁。
果然,梦续男正在此间的榻上,大概因为受了伤的缘故,还未醒来。
裴青梅轻轻坐在床边,隔着轻纱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思绪万千,想到了自己成为了一个穿越的人,更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与另一个人共用一个身体,而更可笑的,她居然碰上了这个男人,如此多的美女,他不去爱,却与她这个奇怪而又自闭的女人呆在一起。他爱的不是若丑,是她吗?但她却无法回报他,她内心的伤痕还无法痊愈,她的心已枯,而她的身体,更是虚妄,她已是一缕没有现在,没有未来,甚至没有过去的魂魄,她有什么资本再来一遍呢?
“梅儿?”耳边传来了梦续男有些迟疑的声音:“你是梅儿吗?
“你醒了?”
“你为什么要把脸挡起来?”梦续男似是很不习惯,伸手想把轻纱拿下。
“会吓到别人。”裴青梅阻止他,用手挡住他的手。
“不会的,我不会在乎。”他顺势握住她的手。
“我会在乎。”裴青梅甩开他的手,偏要和他作对,尽管她并不是真的在乎,除了不想吓到别人外,她已对一切虚无的东西不在乎。
梦续男有一瞬间的沉默,不错,他从未对容貌在乎过,甚至对容貌有一丝讨厌,因为他容貌便已受了不少的制,但他不能忽略所有的女人都在乎,他一直以来疏忽了梅儿的感受,他人的指指点点,及惊恐的眼神,他责怪自己。
“对不起,梅儿,我会想办法帮你去掉,你不要伤心,好吗?”梦续男依然很是温柔,他永远都无法对她生气,无论她做了什么,他只会怪自己。
裴青梅听了,心里一软,但想到自己的一切,却终无言以对。
“兄弟,”门外适时传来了风清朗的声音:“你们都没事吗?”
“是,大哥,我们没事。”
三人终于重新见了面。
“大哥,可知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只怕是‘殷亲王府’吧。”风清朗有些迟疑的回答。
“王府?我们怎会来到这里?而且如此待遇?”
“不错,这也确是奇怪。不过,无防,无论他怎样,我们且静观其变就是。”
“不错。大哥可与帮中通信。”
“我已与灵翼传过信去,只消等得一两日,等此处有变,我们杀出去就是。”
“好,但凭哥哥下令。”
“只是这若丑倒是个问题,原她失魂之时在白日,夜间倒是好手,可如今竟是不定了,倒真真让人伤神。”风清朗眉间竟是不解:“待回得帮中,定得找个大夫治治了。”
“只怕普通大夫是不行。在梦园中,小弟也请了不少的大夫来医,但均不见效。只怕还得请江湖中‘鬼医’才可,据说他还有歧黄通天之术。”
“噢,是吗?那请他来便是了,有何难。”
“难却也不难,只是此人据说已退隐江湖多年,且又无人相识,所以,只怕是不太易。”
“放心,凭我神义帮名声,只需登高一呼,发出告示,怕不会有人为我们寻来?”
“是,大哥说得是。”梦续男一笑。
裴青梅在一旁没有做声,心下却暗暗思忖着,自己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如一缕烟般飘走,消散,若真能寻得名医,她便要好好配合医生给若丑冶好病,帮助医生解开她的心结,也好将她的未来打点好,她才放心,也算报答她。
“三位,”此时门外进来一个如管家般的大约四岁上下的人进来说道:“如身体已大好,我家王爷有请。”
三人互视一眼,便跟着这人同往。
一行四人穿过曲廊环绕的门庭小院,视线豁然开朗,一个中庭大堂直阔阔的座落在眼前。
那管家便直将三人引进了这气势压人的大堂内。
“请三位稍坐,王爷马上就到。”
说完便退下了,便有几个小丫环们端着茶水点心上来,将东西放在桌上,便也悄悄的退下。
“我瞧这王爷不是什么好东西,能用迷药的人,想来不是什么好人,不见也罢。”风清朗对这个所谓的王爷很不喜欢。
“大哥稍坐,既然他将我们请到此,那必是有用意的,我们且看他是何用意,再做打算不迟。”梦续男劝道。
“不错,我看就是想走也没那么容易。”裴青梅也看出门道。
三人都明白,看着门外打扫,做活的下人,似是很专注,但三人立刻就看出来,门外这几人都是练家子,那扫地的人,手上有厚厚的老茧的,想是一手鹰爪功早已练得出神入化。而那一个端着水的人,一双粗腿精壮有力,想必是腿上功夫十分了得,而其余的人太阳穴饱满,眼神均炯炯有神,内家功夫都达一定火候,没有一个可以轻松应付,只怕正是昨晚袭击他们的人。看来这王爷必是有所图的。
三人正想着,就听得内里有人走了出来,当先一人人未到,声便到:“劳三位久等,实在抱歉。”声音显得很是真诚和温煦。
语声中,一行走出了五人,当先一人锦衣宽袍,年纪约五十岁开外,但髭须全剃得干干净,面白柔嫩,一双狭长的双目总是眯着,让人看不出里面的真实感情,犹如一个白面书生,唯一张宽大的嘴,使得他整个人显出几分豪气。而他故意走起路来带风,更是让人觉得他颇具豪侠气质。
身后四人短衣襟,一身劲装,显见是这王爷的保镖了。
三人均未起身,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他倒是完全不生气,依然笑呵呵的,走到风清朗的面前说道:“想必这位便是神义帮帮主风清朗风帮主吧,早就想一睹帮主侠貌,今日得见实属本王之幸,果然与众不同,当真算得是人中之龙了。”
“不敢,王爷的‘请帖’下得让人很难拒绝,某家不得不来。”风清朗冷冷的答道。
“哈哈哈……”殷亲王豪爽的笑道,“风帮主说话真是风趣,为了达到目的,本王不介意用何种手段,重要的是结果。这一向很有效,不然本王现在也不能做王爷了,风帮主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一翻话说得竟说得理所当然,毫无羞愧之意,竟让人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而后,他又走到了梦续男的面前:“贤侄,许久不见了,不知贤侄还记得否?”
此言一出,让三人同时大奇。
“很抱歉,恕在下眼拙,完全没有印象。”梦续男以不变以应万变,不动声色的回答。
“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似是这王爷很喜欢这样大笑,似是感觉这样更带此江湖男子气,本是尊贵娇弱的王爷之身,却偏爱江湖气息,人当真是奇怪的动物:“那也难怪,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你不过满月,你父承欢尚在人世,你不记得也是当然的事。哈哈哈。”
裴青梅忍不住翻白眼,这不等于没说吗,谁知是真是假。
“闲言少叙,既然王爷费了这么大劲请我们来了,想必总不是来叙旧的,就请王爷直说吧。”
“哈哈哈,”殷亲王倒不急,却转而面向了裴青梅:“这一位小姑娘似身有隐疾,且还不轻,不如让府中的大夫给看一下,否则三位出了门,本王也是不放心的。”说完,头也不回,只向后一挥手,身后其中一人便立刻转身入内,不一会儿,便又回来,却带回了一个糟老头,只见这老头子头发一半白,一半黑,胡子邋遢,一身衣着却光鲜亮丽。
“王爷,你能不能让这些人对我温柔些。你说过,我是这里的客人吧?”这老头边走边说。
“哈哈哈,这些不重要,你来了就好。”殷亲王走过去一把拉住他,将他拉到他们三人面前:“我有三位好朋友,身体很不舒服。你要用心给他们看看,就当报答本王款待你了,且本王的书库中书由你挑拿去抄,摘,倘若做的好,便是拿去也无防。”
“当真?”那老头眼里竟似在冒光。
“哈哈哈,本王一言九鼎。”
“一言九鼎个屁,不择手段,说话不算才是真的。”老头显见完全不相信,嘀咕道。
“哈哈哈,”殷亲王仍然不生气:“你做便有可能是真的,你不做便绝无可能,无防,随你。”
那老头听此言,咬住唇想了半天,终于一跺脚:“总是捏在你手里,我老人家认载。”
“哈哈哈,这才是,皆大欢喜。”
忽然刚才那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走到殷亲王的耳边低语言几句,就见殷亲王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而后便又对着三个人说道:“各位失陪,本王有要事要办,有事只管向管家说,他定不会慢怠各位。”
说完,也不管三人不悦,自顾走了。
这边老头子挑眉斜眼看了三人一眼,伸手便搭住了梦续男的脉。
梦续男不防他突然出手,倒一下子没有闪开。看来这老头子并非是一般的大夫。
风清朗见此情景,心下不满,窜步过去,一个小擒拿手便欲捉住老头子的手,却不料老头子移形换位,竟闪了过去,跳在了椅子上,叫道:“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大个子,能得到我鬼医老人家的医治,是多少人求之不得,你不领情倒罢了,反而对我老人家不尊。”
“鬼医?”风清朗与梦续男同时呼道。
“怎么,不信?”老头子不满意了。
“怎敢,只是不知前辈是怎么到这里来了?”梦续男都不相信竟如此巧。
“你管我老人家,我老人家爱去哪就去哪儿,难道王府就来不得不成?”鬼医说着,似在和谁赌气般,想是不满殷亲王的态度。
“前辈误会了,只是我们,”梦续男坦诚以待,便将昨晚所发生之事对鬼医讲了,才又问道:“所以,我们现在还不太清楚这个殷亲王到底是什么意图。”
鬼医见梦续男如此坦诚,倒也不发脾气了。重新坐在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点心吃着说道:“想是你们年轻,这殷亲王年轻时便名满江湖,号称‘弥勒鬼王’,凡江湖中人大多见他要称他一声王爷,不只因为他是王爷,只因他的鬼肚肠无人能知,见人三声笑,但害你没商量,但却倒也光明磊落,真是好好坏坏难以分清,所以,他的想法老头子我不想多猜。只知道,近一年来,他一直在找我老人家,但我老人家不愿来,只是最近才被他找到,以他的书库中百年藏书为饵,我老人家才来。谁和道他在想什么。”
三人听此言,一时无言。本想看这王爷做何打算,而后一走了之,但现在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难得的碰到了鬼医,是走还是留倒成了问题。
“大哥,不如我们留下来,看他的意图究竟如何,借此我们也可以给小若好好瞧瞧,也算不白来一遭。”梦续男开口道。
“好,贤弟所说也正是为兄所想,这样半途走掉,也不是某家的风格,我们只管留下来,瞧他意欲何为。”
三人终于商定留下来。
“好,商量好了?”鬼医吃完点心,拍拍手:“现在我老人家可以做事了吗?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虽然我所受非人,但既然我老人家答应了,就得做好。”说着,便伸手又按住了梦续男的腕脉。
“其实,前辈对我的事倒不必太放在心上,我身旁这位小姑娘的病,只怕这世上除了前辈怕是再没人能治得了了。”梦续男轻轻笑着道。
“我老人家看病,用不着别人来指手划脚。”老头子显然嫌他多嘴了,翻眼白他一眼,而后便专心把起脉来。
“咦,你这脉倒也奇了,体内寒毒阴重,但却阳气十足,奇了,本是气息不足命难以维续,但却又长气压底。奇怪,奇怪。”说着,抬起头来看梦续男的脸色,看过一阵后突然生气道:“你在戏弄我老人家,怎的还不把这人皮面具取掉。”
“前辈莫生气,只是晚辈戴惯了而已,并非纯心欺瞒前辈。我这就取下便是。”梦续男说着轻轻将面具取下,露出了他那惊世面容。
果然,待揭下面具后,鬼医竟瞧得愣住了神,嘴里轻轻道出三个字来:“花翎凤!”思绪也飘至了似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