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霖已经是出离于愤怒了,偏脸色如常,看不出个异样,知道的,说一声本就是这个冷样子,没什么变化,只有很熟悉的人才能从如常脸色下扑捉到超乎寻常的愤怒,愈平静,就意味着其后的暴风雪愈加疯狂。
想到在镇上所见所听,实在是没有办法不愤怒,就连跟着的暗部成员也是一样,恨不得立马就把那一群狗官给抓了,扔进大牢,死,太便宜了,应该先来个十八般酷刑,再贬去岭南瘴气横生之地劳作一辈子!
“大哥,你们为什么不逃出去啊。”
“逃?唉——怎么敢哟,那些没有人性的狗东西,每隔十天半个月的就要按照户籍清点名单,一旦发现有一个人逃出了朔州,一家人都会遭到连累啊,最先是关押在各地的大牢里面,听说关不了那么多,就全部赶去山里面采矿,这还就罢了,每天都会牵一队折磨的不成样子的人出来巡街,还让大家相互监督,逮着一个奖励颇丰,你说说,这样那个敢逃跑啊,谁还没个兄弟姐妹哦。”
“太过分了,我虽是乡野之人,却也听说过朝廷有派督查御史来监督,怎么,竟一点风声都没有露出来?”
“哼,官官相护,都不是好东西,以前倒有些官员是个好的,结果莫名其妙的就死在任期上了,剩下的,要不就是贪色,要不就是贪财,哪里还有敢伸张正义的。”
“小哥别看这些外边的镇子荒凉得不像话,那朔州城内才是真正的温柔乡,我去过一回,啧啧,天上仙界也就不过如此了。”
司空霖几人辞别了小镇上的这位大哥,一路上紧赶慢赶的往朔州城内行去。救下一两个百姓本不是难事,难就难在如何救更多的人,除其根本才是道理,何况所有干粮都送了出去,也需要寻个地方补给一二。
几人都是习武之人,胯下具是宝马良驹,脚程比寻常百姓快了不少。远远的,就看见一条巍峨高大的城墙,走进了,一条护城河宽宽的,冬季水量降下不少,能看到薄薄的一层冰,冰下隐隐的透着金属的光泽,显然是安上了不少的兵刃,城墙都是用宽大的青条石砌成,外部打磨得光滑平整,等闲人是攀登不上去的。好嘛,一个朔州城,竟然弄出了这等排场,兵刃一类的武器是官方控制的,说不得是赵刺史私下铸造的,看样子量还不小,堪堪用在护城河下作防卫之用,这城墙也是,修建得如此高大,又不是边陲重镇,防备谁呢,可见竖子野心不小,心头给赵刺史划了个叉号。
一行人目标不小,能做下这等瞒天过海大事的官员,在人口控制上是很敏感的,若这么一行人进了城门,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别人来着不善么。几人分散开来,马匹也寻了一个农家寄存了四匹,其余的跟着暗部人员一起入城,约定好入城后相见的信号,再做打算。
入得城内,明显和外边镇上是不同的风光,漫天的大雪也掩盖不了醉生梦死,纸醉金迷的气息。绫罗绸缎加身,金钗宝石闪耀,亭台楼阁帷幔轻扬,随处可见纨绔子弟出入酒肆,**酒馆脂粉横流,满城都是醉人的氛围,让人不知觉的就沉溺于其中,斗志全无,真真是用心打造的温柔乡,英雄冢。
暗部人员使出浑身解数,狠狠的收集了一堆的罪证,小官员的罪证是很容易就找到的,那些致命的罪证还很花了一番功夫。
那赵文昌是个狡黠的,好些个罪证既不是放在书房也不是暗室里面,别出心裁的放在了几个姨娘的房间里面,或是床底板中间的暗盒里,或是房梁凹洞里,或是屋顶瓦片之下,让暗部成员很费了一番功夫。赵文昌的后院不亚于一个**,小妾姨娘的多得很,挨着编了序号,都排到了五十几号,而且还有逐渐增加的架势。说也奇怪,如此多的如夫人,妾侍姨娘,竟没有一个子嗣出来,岂不是阖该赵刺史断子绝孙么。
几天之后,该拿到的东西都拿到了,没拿到的也不要紧,反正一旦捅了上去,一个凄惨的下场是免不了了。
司空霖和暗部首领关在屋子里面,细细的研究那些罪证,好样的,整个朔州哪里还是大越的一部分了,简直就是赵刺史一家的天下了,完全就是顺赵者昌,逆赵者亡啊。官员上下沆瀣一气,欺压鱼肉百姓,大兴土木,逼良为娼,巧立名目收取税款,擅自开采矿石,私自铸造钱币兵刃……一桩桩,一件件,哪个都不是轻易能饶了的。
这个赵文昌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是的,赵文昌确实疯了。大越刺史一般都是世袭罔替,没有特殊情况,都是父死子继,报备给帝都朝廷就为准,朝廷派了监察御史下来以作监督之职,其实对刺史的控制是比较弱的。设置刺史一职,原本是为了防备宗室做大,到头来,一应宗室蜷缩在帝都之中混吃等死,大好的江山,到养了几个活祖宗,已经有了尾大不掉的架势。
可赵文昌也觉得人生痛苦,他的父亲,是上一代的朔州刺史。男人嘛,大概免俗的极少,老赵刺史姬妾也多,儿子七八个。这赵文昌是正室夫人所生,偏偏占了嫡出的位置,没有占住长子的窝,这就为后来的兄弟反目坐下了祸根,刺史的位置谁不爱啊,一方的土皇帝,况且天高皇帝远的,活的自在着呢。后院官场的血腥残酷就不必说,反正最后赵文昌在母亲的帮助下,横扫了一干兄弟,最后登上刺史的位置,那些兄弟死的死,残的残,当真是半点风浪也掀不起来了。
哪知道,不知道是不是作孽太过,一年两年好几年的过去了,刺史府楞是一个娃娃也没有蹦出来。开始赵刺史想着自己吃过的苦头,一心想弄出个嫡长子出来,后来演变为有一个庶子也是好的,在最后,哪怕来个女娃娃也好啊。没有,嫡出庶出男的女的统统没有!倒是有那大胆的小妾揣测是赵刺史的问题,偷偷的去外头借了种,企图一举得男,然后母以子贵,也得个刺史府后院第一人来当当。最后胎儿是怀上了,可人家赵刺史压根儿看不上,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是别人的种,这还了得,立马展开雷霆之怒,让你给戴绿帽子,让你给戴绿帽子还不小心露出马脚让我知道了!
那些残存的兄弟倒是有男娃生出来,也有官员委婉的劝解过,生不出来,过继一个就好了嘛,到时候修改了族中名册,妥妥的赵文昌之子。赵刺史表示,是可忍孰不可忍,你老子争夺刺史的位置没有争过,这会儿端出儿子来了,好哇,果然是贼心不死。寻了个错处,坑杀了好几个堂侄子,闹得天怒人怨,人心惶惶,妯娌间有了怀胎的,也都暗暗祈祷是个女娃子才好。反正这刺史的位置就是这么没了,也不能便宜了其他不相干的人不是,若真的立其他兄弟的儿子为朔州世子,待自己百年之后,恐怕牌位都没有一个。
渐渐地,赵刺史在疯子的道路上越行越远,早就回不了头,也望不到起点了。他的思想很朴素,既然终究会不属于我,那就毁灭吧。于是好好的朔州,被一点点的折腾成了这般鬼摸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