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华灯初上,树木借着灯光月色,在青石板地面上投下长长黑嘿的影子,看着有些渗人。天已微凉,不复夏日的炎热。
侯府轩清院,这里是南安侯府安岳的居所,与慕夫人的绛福院毗邻。要说一个府上的男主人是不需要有单独院落的,一个正室夫人,三个偏房妾侍。不过安岳一向宣扬的便是养生之道,对于男女之事并无热衷,甚至是冷漠的,因此就单独收拾了一处院子取名轩清,除了每月几天去各院歇息,剩下的时间都是在轩清院安寝。
今晚安岳没有如往常一样安歇,久久没有睡意。一个人点着灯,坐在一张书桌前看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惜,黄金屋和颜如玉都没有看在安岳眼中,手中的书久久没有翻动一页,仿佛时间放慢了流淌速度,几近于凝固。
木棱雕花铺纱窗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安岳一怔,手中的书一时没有拿稳,啪嗒一声响,掉在地上。安岳顾不得去捡书,转头看向窗子的方向,只见窗子慢慢打开,一道熟悉的男子身影映入眼帘,却道不是子言还是谁。
轩清院原本伺候的小厮就少,此刻正是夜深人静,下人都睡熟了,屋中的动静全然没有惊动旁人。
“子言,你怎么来了?”安岳泡了一杯参茶,递到安坐的子言面前。
子言一如既往的穿了一件褐色衣裳,只是刚受了伤,元气还没有补回来,脸色有些苍白,“来看看你。”
安岳以为子言是在责怪自己明知道他受了伤也没有去看他,“子言是在怪我吗,原本我是想去看你的,可是又担心那些贼人跟着我找到你,你的伤口可好些了?”
“贼人?”子言嗤笑一声“怕不是贼人那么简单,那几个黑衣人配合无间,武功也不弱,而且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可不是那些草莽贼人可以比拟,一看就是有人花了大力气培养的人手。”
安岳眉头拧了起来,其中却有蹊跷之处,子言一贯深居简出,少有与人交往,不大可能招惹这等仇家,莫不是一开始就猜错了?目标并不是冲着子言去的,而是自己!如此一想,心头大骇,自己父子二人在朝为官,就算是谨慎谨慎再谨慎,难免没有得罪人的时候,只是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出来和谁有着这么大的深仇大恨,竟要生生取人性命!
“对了,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讲。”安岳有些难以启齿,毕竟涉及到的不说什么光彩的事情。
这份为难子言看在眼里,走过去用双臂轻轻把安岳环住,“建峰何事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你我二人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
往日的亲昵,今日却是倍感不舒服,被子言环住,安岳如芒在背,女儿那双眼睛始终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借着倒茶的功夫,从子言双手下解放出来,“依依,依依她嗓子好了,已经可以讲话,而且她的记忆有恢复的迹象,你说——”
子言双眸一丝残酷与凶狠闪过,随即隐藏不见,“哦?那建峰的意思是——”
“我,我不知道”安岳有些逃避。
然而子言却是一股火气直窜脑门,“怎么,莫不是建峰想等你宝贝女儿记忆恢复了就和我一刀两断!?”
安岳大急,“不是这样的,你我相处多年,可看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呵呵。”子言换上满脸笑意,忽地坐在了安岳的腿上,安岳想推开,又担心伤者子言的伤口,一时间有些僵硬。
子言在安岳脸颊上亲嗅一下,满足的喟叹一身,顺势就要抚摸下去。安岳一把抓住子言作怪的手,“子言别闹,当心你的伤口。”
子言果真停了下来,语气凉薄,“建峰是担心我的伤口可是忧心你女儿呢?”说完也不待安岳回答,“你女儿恢复记忆又如何,大不了用点药,让她忘记了!”
“不可!你休要再伤害她!”
争论一触即发,子言明白,安茗依是横亘在二人之间的结。自从自己用药把那个丫头嗓子弄哑以后,这个结就存在了。这几年的相处中,子言一直注意着不去谈论这件事,明知道安岳心中有愧,就担心因为这件事情让二人闹的不痛快,没想到,今日还是因为这件事情让二人之间起了罅隙。
子言心中压抑着不甘与愤怒,不错,当初是自己欺骗了建峰,的的确确是自己使了点小手段,毁了那丫头说话的能力。可是那又怎样!根本不能弥补自己所承受的痛苦,自己为了建峰,不惜远离家乡,来到陌生的帝都,凭什么还要忍受建峰一次又一次的娶妻生子!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已经够自己承受了,结果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踏进女人的房间!
你说你有责任,身为家中独子,要将香火传承,必须娶妻生子;你说你有义务,身为侯府继承人,需要延续祖上荣光,奋斗朝堂,不能和游历江湖。好啊!好!都听你的!可是我承受了这么多,你却因为曾经的一点错误对我久久不能原谅!心乱成殇。
“安岳!你是要因为一个女儿与我生分么!”
“这不是生分不生分的事情!因为我这个做父亲的不负责,害的依依八年来承受了多少白眼与委屈,就算她不说,我也能够想象得到。你知道么,八年来,依依都不敢出门!就因为出门被人家认出来会被人嗤笑!”
“你是在怪我?”暴虐的气息都快掩饰不住。
“怪你?”安岳摇摇头,脸上显示出颓废的气息,仿佛一瞬间,人就老了,只是容颜老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已老。此刻的安岳就觉得心都已经老了,连跳动一下都觉得疲乏,“不,我并不怪你,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而起,怎么能怪你,不怪你。”
安岳近乎喃喃自语的话刺激到了子言,这样颓废无生气的安岳他也不是头一次见到了,第一次就是那个贱丫头不能讲话的那几天,第二次又是因为那个贱丫头,难道就不能不管她吗?
“不怪我?!你不怪我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子言拳头一把就锤在书桌上,用的力气大了,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口,他能感觉到背后伤口又裂开了。不过强忍着疼痛,额上浸出一排细密的汗珠。
(小狸狂犹豫,要不要把安岳推到呢,要不要,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