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出去处理一应事情之后,厅里有人又把话题岔开了,气氛重新活跃,一派和睦,看不出方才的小机锋。女眷在一起说说这家的哥儿有出息,夸夸那家的小姐样貌好,讨论哪家的首饰衣裳样式时兴。男人们聚在一起说着不关痛痒的朝政时事,或谈论书画心得,或谈论茶叶古董。
忽而见得虞伯急冲冲的跑了进来,“回禀老爷、老夫人,宫中来人了,说是贵妃娘娘谕令!”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娘娘谕令比不上圣旨那样神圣,不过沾上了皇家,轻易不敢等闲视之。慕老爷连声吩咐,“快将使者请进来,先在花厅稍事休息,权中,备香案,准备接娘娘谕令。”
茗依想,看来是进宫做了贵妃娘娘的那位姨母,说来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世间女子多向往那碧瓦宫墙,带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愿望前赴后继的进入到帝宫之中。莫说其中如愿者甚少,就是成功了,其中的心酸哪里就是能够向外人说道的。就说姨母慕南静,别看现在是**之中皇后之下第一人,这些年的苦涩只怕说出来都没多少人相信,姑姑膝下只有一位公主司空毓敏,之前怀了一位男胎,可惜牺牲在了女人无休止的战争之中。宫墙之内,连人都是不得自由的,一般的宫女还能盼着期满回家团聚,宫妃们却连出入一次都是奢望,现下外祖母寿辰,万般思恋也只能潜使者前来。
不多时,接谕令的一应工作都已准备完毕。使者在大厅站了,慕老爷带着一众家眷恭敬的跪下聆听谕令。
“贵妃娘娘谕令:慕府周氏,本宫之生母,古稀寿辰,未能亲临尽孝,实属遗憾,特赐南海珍珠一匣、翠绿玉如意两炳、玳瑁头面一套、四扇屏风一座、锦霞丝绸十匹、苏州贡缎十匹,聊表心意,祝身体康泰,福寿绵延。”
天使念完慕贵妃谕令之后,便有那一应随从将贺寿的物品一一捧了上来交给慕府的人。慕家谢了皇恩,将贵妃赐下的物品摆在上首,虞伯拿了装有散碎银票的荷包来,不着痕迹的分发给宫中众人。
热热闹闹的午膳过后已是未时。慕府摆了戏台子,请了帝都有名的戏班子演戏折子,爱看戏的聚拢在一起听戏,男士们自挑了宽敞的处所品茶聊天。
慕家到小一辈的嫡出女儿就只有二舅舅家的慕琪琦和慕琪悦,慕琪琦年前已经远嫁洛阳,过起了自己的和美日子,慕琪悦平日里很少与那些庶妹玩耍,因此对于茗依的到来很是高兴,拉了茗依去花园凉亭赏荷花。
茗依交待王嬷嬷将准备的小礼物分送到各处就和慕琪悦去玩了,琪悦是个自来熟,尽管茗依不能说话,还有点冷清,可她就是喜欢粘着茗依。
慕府的后院子专门请匠人挖了个池塘,池塘中间修了廊道供人行走,两边廊道连接着一座小桥的凉亭,用纱幔围了,别有意境。这时节,正是荷花开得烂漫的时候,粉的、白的、一支支立在荷叶丛中,微风拂过,连风中都有荷花的味道。
琪悦拿了一块点心递给茗依,期待的看着她,“茗依妹妹,你尝尝这个点心,可好吃了”
茗依见这个小姐姐可爱的样子,哑然失笑,伸手将点心接了过来。这点心小小巧巧的,上面还印了朵荷花,细细品尝,唇齿之间都留了淡淡的荷香味,甜而不腻,倒是不错,冲琪悦点点头。
琪悦顿时得意起来,“我就猜你会喜欢的,别看这点心小小一块,工序可是复杂,听厨娘讲,要摘了早晨半开放的荷花瓣,用笼屉放了小火慢蒸,收集蒸出来的水汽和面,还要——还要——哎呀,想不起来了,反正挺麻烦的就是了。”
“茗依妹妹,怎么这么久了都不来看我,我都无聊死了。”
“茗依妹妹,你的刺绣怎么做得那么好呀,比教我的师傅都强。”
“妹妹,……”
茗依静静的听着琪悦讲话,偶尔点头附和着,她感觉得出来,琪悦是真的想说话给自己解闷,不像茗雪那么多心思。
忽而听得柳树前头有男子谈话的声音,由远而近。茗依抬首看了,领路的是大舅舅家的公子慕琪祥,身后跟着两个公子哥,是今日贺寿亲戚家的公子。
琪悦也看见了琪祥,对茗依说:“是二哥哥,”然后站起来冲琪祥他们招手,茗依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琪祥他们都踏上廊道往这里来了。无奈的笑笑,反正是自家亲戚,又这么多人在,见见也无妨。
“二哥哥,周表哥,封表哥好,你们也是来看荷花的吗”
“是啊,这时候看荷花正好,就邀了两位表兄来赏花,到没想到二位妹妹先来一步。”
几人互相见了礼,分两边坐了。茗依总觉得琪祥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有点像是大厅中盯着自己的那倒眼神,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
琪祥的眼神有些闪烁,明知道不应该再看茗依,却忍不住,只得假借与他人谈话的时候不经意之间瞟一眼,当眼神触到的时候,又忙不迭的移开。
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了,“表妹近来可好?”
茗依点点头,这个二表哥可真是奇怪。
“我听说饮食清淡对嗓子好,表妹平日里饮食要注意一些,空闲的时候可以多来府里玩。”顿了一下,补充道:“本就是亲戚,多来往才好,免得生分了,对吧,琪悦。”
“就是,就是,表妹你不知道,你来了我有多高兴。”
没坐一会儿,就听见一个嬷嬷过来请慕琪祥,说是大夫人有事找。茗依似笑非笑,这个大舅妈到有些意思,好像每次自己与琪祥遇到,没待多久,就有人过来找,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
琪祥本来神采飞扬的神情黯淡了下去,想起母亲的嘱咐,心里一阵难受,然后母亲的吩咐自己又怎么能违背,或许真的是自己奢望了,收拾好心情,重新恢复了来时的神情随那个丫头去了大夫人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