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金风玉露若相逢
冬天在梁城远没有在京城来的明显，城里的树依然繁茂，偶有枯黄的叶子悠闲的荡向地面。
没有花，没有斑斓的蝴蝶，只有灰扑扑的麻雀依旧站在房檐叽喳吵闹。
城里新开了一家私房菜馆，老板娘是个美人，可惜的是美人的脸上有一道狭长而扭曲的伤痕，像一只毛虫贴在了她的脸上，生生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
不过这一点也不影响菜馆的手艺，掌厨的是位大娘，听说从前在京城的时候是伺候皇家人的，手艺是一流的棒。
菜馆在城中开业不过几个月，就俨然成为了梁成一绝，来吃的人无人不竖起大拇指夸上一句好吃。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兮兮招呼店里的小二把门板插上，这才坐回柜里好好记下今天的账目。
李大娘解了围腰，挨着兮兮坐下，神神秘秘道：“兮丫头，咱们在这里也算是站稳了脚跟吧？”
兮兮看着账本笑得开心，毫不设防地顺口应道：“算是吧。”
“那……大娘和你说的事可以提上日程了吧？”
“啥事？”
“臭丫头，还和大娘装上傻了？”李大娘拿指头在兮兮太阳穴上一戳，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嫁人啊！”
兮兮终于从账本里抬起了头，磨蹭道：“这事吧……不急……”
“为啥不急？翻年你就十七了，你娘十七的时候都有了你了，怎么就能不急呢？”
“大娘，我知道了，可是咱们这店才刚打出点名气，正是需要用心爬坡的时候，我怎么能这个时候松劲儿呢？嫁人的事再等等吧。”
李大娘明白兮兮的性子是表面软心里硬，拿定了主意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也不和她多说，直接下了最后通牒：“行，你说等就等吧，但是等多久，你得给个明话，大娘好去帮你张罗。”
“……等到翻年吧。”
“行，那就翻年，翻年你若是再不主动出击，大娘可就要直接拉郎配了！”
“好好好，翻年我一定会主动出击，找个相貌英俊，家世显赫的如意郎君嫁了，这总成了吧？”
“你这孩子，嫁人可不是赌气，相貌家世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就是门当户对，而他又肯对你好，这样就算是好的了。”
“我明白。”兮兮郑重点头：“时候不早了，大娘你忙了一天，赶紧去休息吧。”
“我这就去。”李大娘得了兮兮的准信，乐得合不拢嘴：“你也早点睡啊。”
“我做完这笔账就睡。”
“那就好，我先回房了。”
“好的。”送走李大娘，兮兮复又在柜里坐下。
账目其实早已结算清楚，兮兮只是享受这段只属于自己的夜晚。
黑夜静静地流淌着，桌椅在黑暗中只有模糊的形状，油灯发出的带着颤抖的火光像一个保护罩一般将她笼罩着，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很安心。
空气带着一股静谧的味道，更夫的梆子声由远而近又行得远了，一声一声，敲走了时间。
全世界好像只有自己还清醒着，在聆听夜的呼吸，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这样放松身心，让思绪像流水一般缓慢流淌，不用去束缚它的形状。
人生是什么模样，不用去想。每一天都在担心明天会怎么样，然而真正走到明天，就会发现，明天并不可怕，它和今天一样，只需要快乐的去完成就好。
人生再糟糕也不过是一死，人生在快乐也不过是大笑，太过忐忑反而会失去了品味它的心情。
丢开了猜忌和提防，兮兮像是一条游回大海的鱼，每一次呼吸吸入的都是快乐都是自由。
她沉浸在肆意游走的思绪中，变得散漫而不设防。
突然而来的叩门声，让她重新回到了岸上：“谁？”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兮兮，是我。”
卸下已经装好的门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有了另一双手的帮助的时候，它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了。
兮兮抚了抚额前的刘海，努力做出最自然的表情：“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兮兮，我找了好多地方菜找到你的，你看我都瘦了。”晋丞邀功一般将脸凑向油灯，企图让兮兮看清他的脸。
“够了啊，让你进来都是给了你多大脸了，别得寸进尺啊。”好不容易出来的那点浪漫和感动被打散的一干二净，兮兮朝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找我做什么？”
“我是来接受审判的。”
连日的奔波让赵晋丞的脸有些消瘦，然而懒于打理的胡渣在他认真的表情下显得有些漂泊的意味。看着这样的赵晋丞，兮兮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烫，从来没有正经恋爱过的兮兮突然发现自己掌握不了现在的状况，她下意识的撇开视线：“什么审判？”
同样束手无策的晋丞向另外一边撇开视线，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望天道：“李玉颖的信……你看了吧？”
“……看了。”
“你不失望么？”
“事实上有点……”
“我就是担心你会失望所以才会一直隐瞒……”
“嗯，我已经明白你的苦心了。”
失去了解释真相这个唯一话题，晋丞觉得自己更加笨拙：“那……你愿意接受我么？”
恰好相反，坦诚相对让兮兮找回了主场：“不接受。”
“兮兮……”晋丞用像小狗一般可怜的眼神望着兮兮：“给个机会吧……”
“好。”兮兮点点头。
“诶？”兮兮居然会这么快接受自己？
“不要么？”
“要要要。”晋丞连声答应着：“可是……兮兮你真的不生气了么？”
“不生气了。”兮兮好笑地推开晋丞可怜巴巴的脸，看他用潭水一般静谧的眼睛做出小狗失去家一般可怜的表情，看多少次都适应不了。
“真的？”
“真的。”兮兮有些羞涩地望天：“一开始我还是很生气，生气你什么都瞒着我，把我当作一朵见不得风雨的娇花。当我知道你就是创造这个世界的人，知道这只是你虚构出来的世界的时候，的确我很失望，甚至沮丧。不过，我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娇花，如果有人告诉我这个世界是为我而创造的，我就会非常感动，也会比较愿意继续在这个虚构世界中继续生活下去。所以……”
“这个世界本来是为你创造的。”晋丞拿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兮兮：“兮兮你真聪明。其实我……”
兮兮摆手打断晋丞的话：“具体的东西，你就不要说了，我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继续生活，别逼我放弃啊。”
“哦……”晋丞委屈地闭上了嘴。
看到晋丞如此孩子气的模样，兮兮努力压下自己快要扬起的唇角，一本正经道：“我可没说这就接受你啊。”
“啊？”
“你得按照现代的恋爱规则重新开始追我，太老套的不要，太肉麻的不要。”
“这个……”
“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毫无条件的遵从，我去的每一个地方都要毫无条件的跟从……我的私密行为除外……还有什么来着？先就这样吧，我想到了在往上添，有意见没有？”
“没有。”
“大声一点，我没有听到。”
“没有。”
“小声一点，隔壁的旺财都被你吵醒了。”
“没有。”
“嗯，这才乖嘛。”兮兮满意地点点头：“你来太晚了，自己在堂里用桌子拼着睡吧。”
“兮兮，你欺负我。”晋丞的嘴撅得更起了。
“喜欢你才欺负你，你不乐意么？不乐意我就找别人欺负了。”兮兮头也不回地往睡房走去，决心不要让晋丞看到她快要咧到后脑勺的笑容。
“乐意……”
“这么不甘心，我看还是算了吧。”
“我乐意。”
“对了，你追我的话，动作可要快点哟，否则，翻了年我就相亲去了。”
“兮兮，不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