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贰章
菲尔和塞鲁瓦穿过薄暮森林对面的官道，沿着东南方温叶林的北部，向海岸线走去。
在博果尔的安排下，他们是最早出发的，在营地用过午餐后，此时刚刚是午后一点。第二批出发的奥拉斯和伊扎克则要等到黄昏。
温叶林是萨马拉渔村南方一片巨大的树林，林间有很多条路贯通了海岸边渔村与布鲁斯帝国南方主干道上三座城市的通路，而且温叶林不但树木疏落，也因为布鲁斯帝国和大量冒险家的关系，鲜有野兽和魔物出现。
不过亦不能放松警惕，塞鲁瓦走在树林边缘的小路上，不时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而菲尔则低着头，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慢慢的跟在他的旁边。
偶尔有路过的村民，只是把他们当成小两口一样看待，都露出赞叹的目光。
菲尔自不用说，除了如白玉般的肌肤，粉红的嘴唇，红色如蚕丝般的秀发，加之少女般天然雕琢出的脸庞，无论眼睛，鼻子，耳朵都与人一种美感，更是新人区著名的小美女。何况自由之翼众人总是对她悉心照顾，把最好的都留给她。
塞鲁瓦比起刚来到黄金海岸的时候也有了很大的改变，虽然之前骨瘦如柴皮肤枯燥，但是经过几次激烈的战斗，加上山里的日子、地精王国的冒险、公爵府的修养，身材变得壮硕匀称起来，虽然仅仅是个雏形，却已经展现出令人称羡的体格。
虽然说不上是郎才女貌，但不中亦不远矣。
确定周围只有附近村庄的村民路过，塞鲁瓦终于放松了下来。他偷偷看了菲尔一眼，看到她仍然低着头想着事情，不禁问道：“菲尔，想什么呢？”
菲尔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转向前方道：“在想大哥为什么让我们先出发。”
塞鲁瓦挠了挠头，道：“应该是想让我们在天黑前先躲到附近的村庄里吧。”
菲尔“嗯”了一声。
塞鲁瓦看到菲尔认可他的想法，高兴的继续道：“也许我们应该找个村民问问。”
菲尔没有反对，不过她看了看路过的村民，轻声道：“最好找个看起来实诚一点的。”
塞鲁瓦明白她的话，虽说此地大多数是本地村民，但也有些像海洋之心老板奎里那样由冒险家转为村民定居的，他们通常跟冒险家之间还保持着一定的联系。
所以他们绝对不能贸然的找村民询问。
阳光穿过树林间的隙缝，照射到两人后背，虽然林间偶有冷风吹过，但却让人暖暖的。
两人继续走着，塞鲁瓦很想跟菲尔说话，因为自从那天在篝火边被博果尔归来打断后，他们就一直持续锻炼着，之后就没有能像那天一样好好的聊过，更别提去牵她的手。不过现在两个人真正独处，却无法像那天说出心里话。
突然塞鲁瓦伸了个懒腰道：“天气真好啊。”
菲尔愣了愣，转过头去，看到塞鲁瓦脸涨的通红，再也忍不住，“噗哧”一下，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唇笑了出来。
塞鲁瓦看着菲尔的笑容，阳光照射在菲尔的脸上，好像看到了世间最美的图案，就这么愣在当场。
“快走吧。”菲尔说着，微笑转身继续前进。
塞鲁瓦赶紧跟了上去。
菲尔走得快了一些，她踏着轻快的步子，边走边叫道：“塞鲁瓦。”
“嗯，在。”塞鲁瓦追在她后面道。
“你讨厌我吗？”菲尔问。
“怎么会呢。”塞鲁瓦脱口而出。
“可是那天，我看到你快饿死了，都没有救你啊。”菲尔道。
“你怎么会那么想呢。”塞鲁瓦追到她身旁跟她并肩而走，“那时候你根本不了解我，可是后来在城门口，你却救了我的命。”
“那是伊扎克吧。”菲尔看着前方不理他。
“可他还不是听你的。”塞鲁瓦道，“要不是你，我和奥拉斯真的连巴塞隆的城门口都出去呢。”
“是啊，”菲尔悠悠的道：“很多人都连城门都出不去呢。”
“所以啊，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反而那天我看到你在那里摆摊，就……”塞鲁瓦停了一下。“就什么？”菲尔奇怪的问。
“就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呢。”塞鲁瓦说道，不过那是借用露琦公爵夫人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菲尔高兴的看了他一眼，接着继续边走边道：“可你也救了我的命啊。”
“是你先救了我们，我们才能救你们，对了那天。”塞鲁瓦想起了一件事，“我和奥拉斯从魔兽森林逃出来那天，你为什么会救我。”
“因为……”菲尔有些紧张起来，她突然瞄到了塞鲁瓦手上的戒指，赶紧道：“因为那天我看到你手上的储物戒指，觉得你一定发达了，所以才救你的啦，谁知你连药费和房钱都没还给我，真是小气鬼。”
这个回答让塞鲁瓦诧异了一下，接着失笑道：“菲尔，你真的是那么贪财吗？”
“当然。”菲尔说着点点头，红色的长发随之飘动。
突然塞鲁瓦拉住菲尔的手，两人停了下来。
在菲尔惊讶的目光中，塞鲁瓦取下手上的储物戒指，轻轻的握住菲尔左手，慢慢的替她戴上。就仿佛为自己的新娘戴上婚戒一般。
“这个戒指就送给你了。”塞鲁瓦注视着菲尔。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同时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狂跳，就算是塞鲁瓦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戒指插入无名指的根部，夕阳下，两个人的脸情不自禁慢慢向对方贴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轻微的脚步从前方的树木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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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反射性的，菲尔转过身去，从背后取出弓箭，弯弓搭箭。塞鲁瓦着手指一动，但是他好像忘了戒指正戴在菲尔的手上。
前方的大树后，一个矮小的身影露出半张脸，正惊讶的看着菲尔和塞鲁瓦。
这是一个穿着白色短袖和围裙的小女孩，围裙是廉价的粗布做的，头发有些杂乱，整把的被头箍别在脑后，看模样该是附近村里的农家女，不过初春的天气非常冷，小女孩的这身衣服显然有些单薄。
菲尔松了一口气，放下弓箭。塞鲁瓦想了想，带头向林间走了过去。
那个小女孩好像很怕生，一个转身躲到了后面。菲尔跟着塞鲁瓦走过大树，渐渐出现一辆马车来。
马车是一般村落比较常见的，一匹老马后面拖着一辆很大的平板车，周围用灰色的布围成一个布棚，用来挡风遮雨。不过布料显然不足，只能遮挡车身左右，前后则完全空着。
仔细观察，布棚上已打了很多补丁，车身因风雨的侵蚀而破旧不堪，车轮子也是伤痕累累，加上那匹老马，显得格外凄惨。
车子最前方座驾横了一块木板，上面坐了一个胡子发白的老人。身穿的布衣跟小女孩一般单薄，不过精神奕奕，他刚喝了一口自制的苦酒，就看到小女孩奔了过来向他喊道：“爷爷。”
老人朝她应了一声，看到塞鲁瓦和菲尔尾随了过来。不过他似乎已见惯了冒险家，并不在意，招呼道：“哟，你们好啊，年轻人。”
看得出他们只是两个贫穷的村民，塞鲁瓦放下心来，回道：“你好啊，老伯。你是在这里休息吗？”
老人回道：“是啊。”说话间小女孩已坐到了老人的旁边，老人微笑的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接着道：“年轻人，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塞鲁瓦犹豫了一下，菲尔已走到他身后，回道：“我们想去南边，老伯，这是你孙女吗，真是可爱呢。”
小女孩闻言露出害羞的表情。
“是啊，”老伯说着叹了口气，“孩子的爹妈都死在前几年的战争里了，只剩下咱们爷孙两相依为命啊。”
“战争？”塞鲁瓦奇怪的道，菲尔亦露出不解的表情。
“你们是新人吧，”老人自顾自说道，“难怪你们不知道，那是帝国和里尔王国之间的战争，好几年了，也忘了到底是帝国哪一年，那时候死了很多人，哎！”
说完老人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酒。
菲尔显然对这对爷孙很是同情，道：“老伯，那你和孩子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啊。”老人道：“每天在林子里砍些柴火，送到城里去卖，总算我家的小伊薇很懂事，帮着忙里忙外，否则我这把老骨头也撑不下去咯。”
名唤伊薇的小女孩巴眨着眼睛看着塞鲁瓦和菲尔。
看着单薄的伊薇，菲尔心疼的走过去，她从身边取出几个铜币交到女孩手心里，让她用手握好，道：“老伯，这些钱虽然不多，但是给伊薇做件衣服吧，这么冷怪可怜的。”
“啊呀，”老人感动的跳下马车道：“小姑娘可真是好人啊，已经很久没有像你这样的冒险家了。”
菲尔报以微笑，道：“没有关系的，我觉得跟这个小妹妹很有缘分呢。”
身后的塞鲁瓦听到缘分这两个字，敏感的动了动。
“老朽，老朽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了，对了。你们这是要去哪里，若是不嫌弃的话，让老朽送你们一程吧。”
“这怎么好意思。”塞鲁瓦赶紧道：“我们只想在太阳下山前找一个村子休息一下，明天好继续赶路，只是不知道附近有什么歇脚的地方。”
“那不得了。”老人热情的道：“我家就在南边，虽说不是住在村子里，不过那边的农庄也有好几户人家呢。”
塞鲁瓦仍犹豫了一下，不过菲尔却冲他露出放心的表情，微笑道：“那就有劳老伯了。”
于是两人坐到了马车后面，车厢里有点脏乱，还有几根细小的木枝随意散落，不过两侧却有两块木板供人坐。菲尔和伊薇朝一侧坐下，塞鲁瓦则坐到了他们对面。老人扬起马鞭，马车就在温叶林的小路上向南方奔跑起来。
虽说是老马，跑起来倒也不算太慢。塞鲁瓦看着前后的风景，菲尔则向伊薇问道：“薇薇，你们家离这里多远呢。”
伊薇回道：“不知道，每天陪着爷爷早起，等送完柴火回家，都已经天黑了。”
菲尔奇道：“每天都这样吗？”
伊薇使劲点了点头，“今年的庄稼都冻死了，爷爷又干不动别的活，每天卖柴火的钱，也够吃面包了。”
菲尔心痛的摸了摸伊薇的头发，道：“真是可怜的孩子。”
塞鲁瓦突然转过头来，向菲尔问道：“菲尔，你父母呢。”
菲尔露出黯淡的神色，道：“父母很早就没有了，我还有个哥哥，可总是找不到他。”
塞鲁瓦听出菲尔声音中的悲哀，亦为之神伤。他想去安慰菲尔，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过伊薇却抬起头，稚嫩的声音安慰道：“姐姐，不要难过，爷爷说，亲人总是会回到身边的，薇薇就觉得爸爸妈妈没有死，总有一天会回到薇薇身边。”
看不出如此柔弱的伊薇还如此懂事，菲尔感动的轻轻搂了伊薇一下，柔声道：“谢谢你，薇薇。”
这时前面传来老人的声音道：“薇薇，不要老缠着姐姐，让哥哥和姐姐说会话，你到前面来。”
伊薇“嗯”了一声，爬到了座驾前的木板上，跟老人并排坐着。
塞鲁瓦走到菲尔身边坐下。
可是他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前面是伊薇爷孙两个，总觉得自己无法当成别人的面跟菲尔说情话，但是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一样不知所措。
这算是初恋少年的通病么。塞鲁瓦就这么坐在菲尔身边，一言不发。马车在林间加速奔驰，和风吹过，将车棚的布吹的猎猎作响。然而即使什么都没有说，但菲尔却没有生气，因为她能够感受塞鲁瓦那颗真挚的心，因为她知道，并不是每一件都需要说出口的。
夕阳渐渐落下，很快就被奈瑟山脉的山峰遮住。温叶林陷入了黄昏前的昏暗，东方黄金海岸的金色光芒仿佛也变得黯淡下来。
塞鲁瓦想到了奥拉斯和伊扎克，他们两个人应该是这个时候出发了吧。他终于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菲尔侧头看了看他，嘴角露出了微笑：“你在担心奥拉斯吗？”
塞鲁瓦背微微弯曲，双手交叉，叹了口气道：“我在担心他们两个。现在除了奥拉斯，我又多了不少兄弟呢。”
“还有姐妹。”菲尔替他补充道。
塞鲁瓦点了点头，又想到什么似的，转头怔怔的看了看菲尔。
“怎么了。”菲尔疑惑的看着他。
“除了兄弟姐妹，我还多了…”塞鲁瓦仿佛是要集中自己的勇气般，顿了顿，继续道。
菲尔想到了他要说什么，纤纤手指突然举起，捂住了他的嘴。
在塞鲁瓦惊讶的目光下，菲尔反射性的收回了手，脸一下子变得绯红，用极低的声音道：“别说了，让别人听到了。”
塞鲁瓦这才想起了坐在马车座驾的那对爷孙。
但是看着菲尔可爱的样子，塞鲁瓦真想抱住她，他觉得自己已和菲尔走的很近，终于，他们可以真真正正的重新开始了。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马车前方，“哗”的一个链条状影子从林间如树藤般荡了下来。
老人只觉得眼前一团黑影，赶紧拉住马车的缰绳，但惯性还是让马车向前滑行了十多米。
影子已从老人身边的伊薇身上划过。
塞鲁瓦和菲尔同时向座驾前望去，入眼的景象让他们震惊到不能自已。
一条铁链从林间的树木顶端斜斜向下，穿过伊薇的身体，连着一把弯曲的手镰，从伊薇背后的脊椎透出。
鲜血浸湿了伊薇的衣服和围裙，顺着座驾的木板，滴落在林间的草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