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卷
第肆章
塞鲁瓦猛的惊醒。
冬天的空气极冷，何况还是大洋的海岸线上。巴塞隆城的天气仿佛是为新人们准备，为了让他们更刻骨铭心的记住这最难熬的时刻。
塞鲁瓦又冷、又累、又饿、又渴、又疼、又难过…他看着黑幕下的天空，只能隐约见到一轮月亮，已经夜半了。他用力的拉了拉身边的奥拉斯，嘶哑的声音道：“奥拉斯，快醒醒，醒醒！”
“我好累。”奥拉斯低声回应着，好像梦中说话一般。
“不可以，不可以睡着。”塞鲁瓦用力的推着奥拉斯，感觉两个人仿佛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但是心中求生的意志却使他不得不走下去。
他奋力的从花圃里站起，拖着无力的奥拉斯，沿着夜幕下的中心大道走去。
巴塞隆城的夜晚，比白天逊色不少，不过还是有很多夜猫子们，他们继续在酒馆里过着欢快的生活。在西行的道路上，喜欢熬夜的冒险家并不在少数。
来到对面的商业街，塞鲁瓦突然咬了咬牙，放下奥拉斯，走到对面酒馆的栅栏外。
“小鬼，竟然还没有死吗，真是命够硬的。”看着塞鲁瓦走来，白天的侍者发出讥笑。
“我是来买东西的。”塞鲁瓦伸出手，那个铜币还在他的手里，“就算一点口粮，一小块肉末，求求你卖给我，救救我的朋友。”
侍者愣了愣，接着发出一阵嘲笑，“一个铜板，你能买什么，该不会是被打糊涂了吧。”
这时护卫仿佛讥笑的道：“算了，看你也蛮可怜的，要是你肯跪下来求我们，喊几声大爷，或许我们能施舍一点口粮给你们。”
塞鲁瓦犹豫了一下，那是他的底线。但是他回头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奥拉斯，心中涌起了愧疚之情。如果之前捡到那块银币就收起来的话，结果也许就不会是这样。终于，他咬了咬牙，跪了下去。
突然，一个气喘吁吁的人站在了身后。
塞鲁瓦愕然转过头去，奥拉斯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眼睛里燃烧着怒火，突然就这么一拳打了下去，塞鲁瓦被击倒在地。
“你究竟在做什么！”奥拉斯嘶吼起来。
酒馆的侍者和卫士们就在那里看戏一般嬉笑了起来。
“你快死了啊！”塞鲁瓦嘶声大喊，眼中充满着委屈和不甘的泪水。
“就算是那样，”奥拉斯踏前一步扶起塞鲁瓦，“我也不想让人渣来可怜。”
奥拉斯的话再次引来了一阵拳打脚踢，但是他紧紧抓住好兄弟，两人就这么咬紧牙关，几乎是爬着的，逃到了街道上。
也许是害怕闹出人命，这些酒馆的人终于住手了。酒馆的窗户里，冒险家们正看着眼前的一切，对于这对新人，他们有同情，有钦佩，但更多的，却是唾弃。因为奥拉斯和塞鲁瓦至今还没有明白，在这个地方，所有的行为都指向一个地方，那就是利益。
一切都以利益为先，这才是新人们能够生存下去的唯一法则。
这也是黄金海岸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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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奥拉斯和塞鲁瓦有些不同，尤其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
就算其中一个因为压迫而丧失了本性，另一个却能在危急时刻将他给拉回来，反之亦然。正如我们之前所看到的那样。
两个人就这么相互搀扶着，鲜血的流失让他们意识模糊，不辩方向，看不清事物。他们一瘸一拐，一摇一晃的向不知名的地方走着。不知多久，他们走入了一个丢满杂物的小巷子，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塞鲁瓦眼前血红，望着天空，即使是漆黑的天空，都变得暗淡无光。那是能够将黑暗所掩埋的色彩，正如他现在的内心一样。
奥拉斯闭上了双眼，沉重的呼吸着，他知道两人都快死了，黄金海岸的第一个夜晚，他们就是被淘汰掉的那些人其中之一。不要存有希望，因为他们不过是普通人罢了，没有任何光环的普通人，没有深刻的背景，没有高人的帮助，也没有神来一笔的奇遇。他们太普通了，任谁都比他们更像是主角。
“塞鲁瓦，”奥拉斯闭着眼睛，突然道：“你说我们死后，会去哪里。”
塞鲁瓦回道：“当然是最美的地方，因为我们至少没有丢弃自己的本心，还有梦想。”
“尽管那根本不可能实现吗？”奥拉斯无力的反问。
“不，”塞鲁瓦怔怔的流下泪来，“一定会实现的，一定会的。”
奥拉斯仿佛累了，他沉默了一会，轻轻的道：“真好，塞鲁瓦，至少你到现在还相信梦想。”
“可是我很后悔，”塞鲁瓦难过的道：“如果我们没有出海，没有登上那条大船，虽然很苦，但我们至少还能活下去。可是现在，我们却要活活饿死在这里。”
奥拉斯笑了，在这最后的时刻他突然笑了：“也许并不会死，我们还能活下去呢。”
“不要再安慰我了。”塞鲁瓦望着奥拉斯，寒风从小巷的口子里吹了进来，刮得两人身上单薄的衣服猎猎作响。
“我不是在安慰你。”奥拉斯说着，用力的举起右手，卷起袖子。
塞鲁瓦愣了愣，他不明白奥拉斯在做什么。
“来吧，塞鲁瓦。”奥拉斯向他微笑道：“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吧，这样你就能活下去。”
“呜，奥拉斯！”塞鲁瓦哭着紧紧的抱住了他，“不要这样，如果要我牺牲你一个人活下去，我宁可选择死。”
“可是我们都死了，我们的梦想有谁来完成呢。”奥拉斯无力的推开他。
“如果要牺牲的话，让我来！奥拉斯，”塞鲁瓦同样坚定挽起了袖子，“如果那时候我听你的留下银币，我们就不会这样，奥拉斯，你别我强，比我聪明，只有你活下去，才有真正的希望。”
奥拉斯望着他，两个人眼里都泛着泪光。
就在这时，小巷子里一扇后门被打开，里面传来了喧闹声。一个厨子模样的人，将一箩筐的垃圾放到了门外，一边掩着鼻子关上了门。
奥拉斯和塞鲁瓦赫然发现，这小巷子竟然位于商业区几家酒馆的后面。
塞鲁瓦望着那个箩筐，突然怔住了，他内心仿佛涌起了无数的念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他不顾一切的向箩筐扑去。
“不要，不要这样！”奥拉斯嘶声大喊。
塞鲁瓦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他翻倒箩筐，在垃圾里寻找着。酒馆的吃剩的酒食饭菜统统的被他翻了出来，他坐在地上，抓起一个别人吃剩的一半的鸡腿，就往嘴巴里塞了进去。
奥拉斯睁大着眼睛望着这一切，他震撼到无法言语。
“唔！我绝不要！绝对不要就这么死掉！”塞鲁瓦一边吃着一边好像是在怒吼似的道，“唔，很好吃，真的很香！”恶臭的味道中竟然带着刚刚吃下剩菜的香味，这是多么讽刺啊。
“塞鲁瓦，你！”奥拉斯还想说什么，但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奥拉斯，你…你也来！”塞鲁瓦爬了过来，拿着一个几乎没有被人吃过就被丢弃的肉条道：“你不要死，我们还要一起走下去……”
“够了！”奥拉斯想推开他，但是无力感却让他的手垂了下来。
“我！我还有梦想！”塞鲁瓦望着他，泪水浸湿了手中的食物，“我要到西边去，我要找到财宝，我再也不要贫穷下去，我要世人都知道我的名字，我！我要娶那个女孩做我的妻子啊啊啊……！”塞鲁瓦最终丢下食物，嘴角边的残渣掉落在膝盖边，冲着夜空大声的哭喊起来。
奥拉斯终于明白过来，塞鲁瓦是真心的喜欢那个女孩，而他的心智是如何坚定，让人钦佩，更让人感到恐惧。但是他的悲伤更让人同情，让人无奈。
奥拉斯突然笑了，流着眼泪笑了。他捡起地上的肉条，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塞鲁瓦，真的很好吃，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