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溪听她此言,早气得直瞪眼,半天,才咬牙道:“你也少拿这话要挟我,俗话说得好,酒肉朋友朝朝有,无钱无势亲不亲,如今这般情形,谁笑话谁?不过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罢了。”
太太听他这话说得糊涂,笑道:“哥哥说的有理,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那日整理老爷书房,找到好些当日哥哥与老爷往来的书信,正好呈上去,落得举报有功,若老爷官府原职,也算遵从哥哥旨意,顾好各人了。”
颜溪未料到她有此一招,想到他和沐世轩素有书信往来,虽并无什么谋逆之言,但如今皇帝震怒,朝中已大乱了,无辜受冤之人不在少数,再加上那些借了由头想置他于死地的人……想到这里,虽心中有气,面子上也不得不软下来,笑道:“妹妹说的哪里话,妹妹受难,我正想着多接济接济,只可惜……”
“只可惜长贫难顾,哥哥又能接济几时。”颜溪话没说完,太太已接过去。
颜溪听她此言,未知她意,又听她道:“妹妹早有言在先,今日是带着金子来的,听闻哥哥在各大绸缎庄都有股份,妹妹只想着,若哥哥能帮妹妹把这些钱都投进去,赚了,妹妹自会分哥哥一份,若是赔了,也与哥哥无关。若哥哥愿意帮妹妹这个忙,那自然相安无事,若不愿帮我,那就休怪妹妹要顾各人了。”
薛妈妈以为她凑钱只是为了补府里的开销,原来有此一招,心下佩服。
颜溪也未料到她有如此魄力手段,又是恨又是钦佩,笑道:“即是如此,我帮你就是,不过,生意的事,有亏有赚,都是常事,他日血本无归,可怨不得我。”
太太道:“这是自然。只一件,我不过妇道人家,哥哥可别瞒我才是。”
颜溪见她话说得轻描淡写,眼神却是犀利,心下一惊。此时,她已拿出银票,递给自己,道:“这里是一万两银票,哥哥收好。”
颜溪赶紧道:“你等着,我给你立个字据。”
太太笑道:“哥哥也太见外了些,自家兄妹,立什么字据。说出去,岂不惹人耻笑,难道哥哥还坑我不曾?”
颜溪听她此言,又见她笑颜如花,头上竟冒出汗来,心里深知她威胁之意,颤巍巍接过银票,道:“妹妹放心,我自不会坑你。”
薛妈妈听他这样说,顿时苏了口气,本以为“人情似纸张张薄”,怎料得“世事如棋局局新”,心里对太太,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至此,府里多了一项进账,已能维持,太太又用赚来的钱省下些私下交由四姨娘的哥哥拿出去放了印子,以此府中收入已与从前相差不远,太太也早赎回了首饰,买回了田地。
一年后,老爷官复原职,太太便用老爷的势,摆脱颜溪,自己亲自出面投钱去绸缎庄。
前两年,还让沐棕娶了江南最大绸缎商人贾岩的长女为妻。贾家虽是巨富,但终究商人没地位,正乐得和官宦人家做亲,以此,太太的生意做得更大,府里的状况,较之老太爷在的时候,还更好了些。
只为了瞒众人的眼,才稍微削减开支,给公子小姐们减了下人。
回想往事,薛妈妈心里更不是滋味。在大风大浪前从不退缩的太太,即使天塌下来也能撑住,却过不了情关,因老爷和那贱人之事,已是吐了两次血,身体必是大亏……刚想到这里,便听太太气若游丝道:“沐芳那边,安排得怎样了?”
薛妈妈见四下无人,悄声道:“太太放心,都安排妥当了。”太太点点头,又道:“沐莲那边,既然她开了口,你便为她寻门好亲事。”说到好字时,故意加重语气。薛妈妈会意,点头道:“太太放心,我自会去办,太太还是好好歇息吧。”
太太听她这样说,自闭上眼睛,也不知是睡着没睡。半天,只听她道:“若一日不除这贱人,我便一日不得安睡。”
这边殷月华见太太愤然离开,也不知究竟,只道:“出来吧,人都走了。”
话音刚落,沐莲已从书房的屏风后走出来,到殷月华身边坐下。筹划了一个多月的见面,竟这样结束了,虽也算达到目的,但两人心中,却又总觉得有事不妥,半天,沐莲拍着腿道:“糟了!”
殷月华听她此言,惊问道:“怎么了?”
沐莲看着她道:“采雪……”
两个字刚说出口,殷月华已反应过来,自己之前太过紧张,竟然将采雪忘了,一时间又是愧疚又是着急,慌乱道:“糟了,采雪的婚事,这可怎么好?”
沐莲见姨娘如此,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没关系,姨娘,也许,这还是件好事。”
殷月华道:“你别安慰我,是我大意了,误了采雪……”
沐莲不等她说完,便阻止道:“姨娘,你听我说。”殷月华见她神色镇定,一时间,竟突然觉得,自己的小女儿好像长大了,大到可以依靠……
又听她道:“姨娘,你可知今天太太为何走得如此急吗?”
殷月华摇摇头,沐莲接着说:“您还记不记得,那天我告诉你,太太好像身体状况有异……”殷月华点点头,“据我分析,可能是吐血的缘故。”
殷月华愕然道:“吐血,怎么可能,太太一向身体不错……”
沐莲接过她的话:“按理是没有可能,吐血一症,多是郁怒忧思、劳欲体虚、肝郁化火所致,简单点说,就是气到吐血。”
殷月华闻此,更是不解:“气到吐血?太太在府中独揽大权,怎会有人敢气她,讨好都来不及了。”
沐莲道:“自然不是有人有意气她,是……”
殷月华见她言语闪烁,不似平常,追问道:“是什么?”
沐莲道:“近日里我去府里走动,让采雪多去各处与人闲聊,方才得知,原来自您住进与水居之后,老爷便搬进了集庸斋,这十四年来,从未在太太处或是任何姨娘处歇息过,而集庸斋与与水居遥遥相望……”
殷月华听到此处,已站起身来。
“不可能?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