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暮雪的眼中闪过一丝波澜,很快便消失不见,她定了定心神,低声说道:“娘亲,在经历过生死之后,女儿把一切都已看透了,再也不想要像以前那般懦弱的活着。爹他对我们不冷不热,我们就不应委屈求全,反倒更要为自己好好的打算一番。”
白敏贞见女儿一下子变得成熟,又是欢喜又是伤感,她长长的叹了口气,神情中显露一丝无奈,“说来也不能全怪你爹,谁让你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当年他肯收留我们母女,娘已经感激不尽,不敢再过多的去奢求。”
乍一听,宫暮雪有些意外,细想之下,倒也合情合理。难怪她顶着苏府七小姐的名义,却过着连下人都不如的日子;难怪身边惟一的婢女嫌弃她身份低微而改投富贵主;难怪苏婉悠骂她是野种,原来她身体的主人根本就不是苏家女。既如此,她也不用去顾及太多父女的情义,反正她本就不是苏雨梨,只是代替她好好活下去。
从现在开始,宫暮雪再也不存在了,活着的是她苏雨梨,只是她现在惟一放不下的是她的亲生爹娘,若是他们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人世,是否会哀痛万分,是否经得住这个打击。
想到这里,眸中氤氲出丝丝水雾,凝聚成一滴泪在眼中滚动,她咬咬牙,仰头硬是将泪水逼回眼眶。她不能哭,绝不能哭,她要留着力气,蓄势待发。
北辰忻,宫暮锦,这一切都是你们强加给我的。苏雨梨握紧拳头,悲凉的眼神中满是恨意。若不是他们,她还能承欢爹娘膝下;若不是他们,她也不用忍受生死离别;若不是他们,她也不用受尽屈辱,含恨而终。苍天有眼,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一定不会再错过。
苏雨梨紧咬下唇,压制住满腔的愤恨,心里暗暗发誓,北辰忻,宫暮锦,你们怎么对我的,我会双倍,甚至十倍百倍的奉还给你们,让你们也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暮色渐浓,天空昏暗无比。狂风呼啸而过,猛烈的撞击着虚掩的房门,发出剧烈的响声。
白敏贞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瑟瑟冷风灌进屋内,让她猛打寒战。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快步走过去关上房门。
摸黑点亮了烛台上的蜡烛,昏黄的烛光照亮了一室,也映照出苏雨梨那张愠色笼罩的脸庞。
白敏贞见她面有异色,心中掠过一丝担忧,紧张的问道,“梨儿,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雨梨面色一怔,乌黑的瞳眸在烛光下闪了闪,长睫半敛,掩下混乱的情绪,轻声说道,“娘亲不用担心,我没事。”
“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千万别忍着,一定要告诉娘,知道吗?”白敏贞不放心的将她揽入怀中,再三叮嘱道。
苏雨梨依偎在白敏贞温暖的怀中,乖巧的点点头,仰眸凝视着白敏贞溃烂的脸颊,心头一震,她若没是有看错的话,娘亲已经中毒颇深。
前世她本是名冠天下的神医云娘子的徒弟,曾跟随她学医十年,若不是皇上的一道赐婚圣旨,她也不会被迫从天山回来,从而落得这般凄凉的下场。
苏雨梨深深的吸了口气,压抑住汹涌的波涛。修长的纤指不着痕迹的搭在白敏贞的腕上,细细的诊断她的脉搏。
脉象不规律的跳动着,苏雨梨的脸色逐渐变得暗沉,美眸骤然眯起,迸射出凛凛寒光。
好狠毒的手段!苏雨梨悄然的收回手,她仔细的观察过白敏贞的脉象和她脸上的脓疮,发现她身上所有的血管中聚集了或多或少的毒液,这些毒已经在她身体上潜伏了数年。换句话说,是种**,不会即刻致命,但会慢慢的将人带入死亡之路。
白敏贞已经在死亡边缘徘徊许久,若不及时治疗,过不了多久,毒性就会全部扩散开来,渗透她身上的每一个毛细孔。等到那时,她的脸就会全部溃烂,面目全非,再无药可医。
下毒之人简直是心如蛇蝎,穷凶恶极。苏雨梨眉心紧颦,樱唇抿成一条直线,忧色在眼中荡漾开来。
内心纠结矛盾,她一面担心白敏贞的安危,一面又放不下宫家二老。
不知道宫家现在情况如何,是否已经闹得天翻地覆,她恨不得长了双翅膀,立刻飞回去陪在爹娘身边。可是……她现在已经不是宫暮雪了,她拿什么身份去见二老,宫家在朝中地位显赫,而她如今只是一介民女,别说面见爹娘,就连宫府大门她也未必进得去。
罢罢罢,事有轻重缓急,若不及时配制出解药,白敏贞必死无疑。她重生来到苏府后,白敏贞时刻把她护在掌心里呵护疼惜,这份恩情她无法去舍弃。
在心中,娘亲虽不及爹爹和母亲,但也是仅次于他们。看她命在旦夕,她也无法置身事外,坦然处之。
她必须尽快动身前往天山一趟,寻找天山雪莲,为娘亲配制解药。只是苏府门禁深严,她如何出得去。思来想去也只有找机会跟苏绍文知会一声,让他准许自己出府。
“砰砰……”短促的叩门声在屋外沉沉的响起,惊醒了深思中的苏雨梨,她眉角扬起,目光中生出几分疑惑,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人?
白敏贞也觉意外,低眸与苏雨梨对视一眼,轻声说道,“梨儿,你去看看。”
“恩。”苏雨梨颔首,步履缓慢的朝门边走去,伸手扳下门栓。门缓缓的打开了,一股强劲的风夹杂着雪粒子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冷意。
苏雨梨瑟缩了下,拨开脸上被冷风吹得凌乱的发丝,抬头望向伫立在门房外的女子,眸光中掩不住的诧异。
瑟瑟冷风中,女子身形未动,浅浅笑意在鹅蛋脸上荡漾开来,手中的油纸伞被风吹得歪歪斜斜。
“你有什么事吗?”苏雨梨黛眉微蹙,眸中带着丝丝防备,凝神注视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只见她身着蜜藕色暗花蝶纹素软锻,领口露着三二寸白兔毛,肩披月白色披风,透明的雪粒子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冷风刮过,沾染在她的衣裙和发丝间,立刻化为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