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在人群中的苏雨梨尾随着进入皇陵,一身素服立在风口处,衣袂飘飞,神情悲怆的望着老泪纵横的双亲,心如刀割,痛入心扉。
目视着父亲颤颤巍巍的立在墓碑前,白发苍苍,一夕之间似苍老了数十岁。母亲憔悴不堪,眼神空洞无神,脸上的泪水湿了干,干了又打湿。她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像个不会说话的木头人,连哭得力气都没有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对年迈的双亲而言,是多么沉痛的打击。这一刻,她多么想要告诉他们她还活着,可是……她不能,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远远的看着,连近身都不得。
她今日刻意避开景王府所有人的视线,乔装改扮,混入送葬队,只想以另一种方式默默地陪伴着双亲。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封入棺中埋入皇陵,她还是无法承受眼前巨大的冲击。
心,被冻得冰霜冻结,寒意一寸一寸的侵入骨髓。无法遏制的悲痛在骨子里盘旋,撞击着她的脑子,延伸至身体的四肢百骇。
而施予她痛苦的始作俑者北辰忻,此刻静立在墓碑前。他的出现倒让苏雨梨有些意外,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也会出现在这里。是抵抗不了太后施加的压力,还是良心无形的谴责让他不得不出现。
或许她高估了他,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看看宫家人的痛苦,看看自己一手创造的悲剧,品尝他胜利的果实。
“雪儿……”撕心裂肺的嘶叫声响彻云霄,在皇陵内的上空飘飘荡荡,久久散不去。冉玉怡不知何时从地上站起来,飞奔着冲向石棺,拼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去推开愈渐合上的棺盖,这可是她身上的力气已经消失殆尽,任凭她怎么用力,石棺依旧纹丝不动。双腿一软,无力的伏在石棺上,哀哀哭泣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的淌落。
悲悲戚戚的哀泣声冲击着苏雨梨的神经,抽得一阵一阵疼痛,宛如利刃剖开她的心脏。她隐没在人群中,无声的流着泪。那股无法言喻的悲伤从心底蔓延出来,艰涩得让她无法呼吸。
宫展佑踉跄地走过来,过度的悲伤折磨得他面如枯槁,下眼睑深深的凹陷下去。走了几步,一阵晕眩向他袭来,眼前忽然一黑,他顿了顿脚步,双手扶住额际,步履不稳的险些跌倒。宫暮锦忙上前去扶住他,担忧地说道,“爹,你没事吧。”
“滚开。”一对上那张令他恨铁不成钢地脸,宫展佑怒气攻心,狠狠的甩开她的手。宫暮锦没有料到父亲会这样狠心对她,身体倒退了几步,冷不防撞在了石壁上。剧烈的疼痛让她眉头紧蹙,她咬着柔软的下唇,怔怔的望着宫展佑,爹竟然这样的恨她!
一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顺着她的眼角淌落,流进嘴里苦涩苦涩的。在爹的眼里,从来都没有她的位置。姐姐的死,他把一切罪过都算在了她的头上。
是,她的确恨过姐姐,她恨她独占了一切。爹爹的宠爱,世人的目光全都放在她宫暮雪身上,没有人注意到还有宫暮锦她这个人。她不甘心一辈子屈居在宫暮雪的光环下,才会想办法去接近离莫王爷,求得他的青睐。她只是想让姐姐身败名裂,从来没有想过要她的命,她的离世纯粹只是一个意外。
她以为没有了姐姐,所有的一切都会顺理成章的属于她。可惜她错了,没有了姐姐,她什么都不是。王爷对她不闻不问,视同空气。爹爹恨她入骨,与她老死不相往来。
这样的结果不是她想要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这个世界没了宫暮雪就好像颠覆了一样。
透过攒动的人头,苏雨梨远远地望向瘫坐在地上的宫暮锦,这样的结果她早就预料到。她不过是北辰忻除掉她的一个借口,没有她,北辰忻也不会属于她。像北辰忻这样不可一世的男人,他的心从来都不会属于任何人。
这时,皇陵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是悉悉梭梭的挪步声,众人自觉的让出一条道,高大的男子迈着沉稳的步履缓缓入内,一身白色锦衣,纯净的如同天边的白云。
是北辰瑾!苏雨梨凝眉,他也来了。
宫展佑一听北辰瑾来了,拨开人群上前一步行礼,被北辰瑾拦住了,他摇摇头,“姨父,我是来送雪儿一程。”
宫展佑沉重的点点头,“好孩子,难为你想着。”
“应该的。”北辰瑾举步走到石碑前,为宫暮雪上了三柱清香,袅袅青烟扶摇直上。他淡淡的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北辰忻,而后在冉玉怡面前蹲下,安慰道,“姨夫姨母,你们要节哀顺变。雪儿已经走了,我想她在天有灵也不会想要看到你们为她过度伤心。你们千万要保重身体,好好的活下去。”他伸手握住冉玉怡的双手,“姨母你从小疼我,雪儿她走了,你还有我这个侄子。以后有什么事就派人来景王府说一声,只要我做得到就一定会帮忙。”
“瑾儿,我的雪儿她没了,没了,再也回不来,我再也见不到我的雪儿了……”冉玉怡缓缓的抬起头,茫然的望着北辰瑾喃喃自语。她突然伸手紧紧抱住北辰瑾,像找到一个安慰的怀抱,伏在他肩头嚎啕大哭,犹如一个找不到方向的孩子。身体颤抖得不像话,眼泪打湿北辰瑾的衣袍,他静静任她抱着,无声的安慰着痛失爱女的老人。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悄悄的抹着眼泪。
苏雨梨默默的望着肝肠寸断的母亲,鼻子一酸,眼泪簌簌而落,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样从心底里感激北辰瑾,虽然他无法带走母亲的伤痛,但至少此刻能稍稍抚慰母亲受伤的心灵。够了,这样就足够了,有他代替自己抱着母亲,她满足了。
渐渐的,冉玉怡哭累了,抽泣声也弱了,北辰瑾轻柔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说道,“地上寒气重,来,姨母我扶你起来,咱们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