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梨沉默不语,他的话太深,深的如同埋在地下几千尺。像是在指她,又像是在说他自己,让人听不懂摸不透。
心头莫名的涌过一丝伤感。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背影看起来很孤寂。樱唇微微动了动,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忍住了,默然的转身离去。
在回去的路上,她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身后好似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回头望去,却什么也没有。或许是自己多心了,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多得让她来不及去细想。
掩下心中的不安,她一路上走走停停,还顺道去了趟林家酒坊,等回到小茅屋时,孤见早已先她一步,在屋舍前等候多时。
而茅屋的主人白胡子此刻却以极不雅观的姿势趴在已经敞开的雕花大木箱里,身体随着他的动作在大幅度的摆动,满头的白发倒立向上,被风吹得左右摇摆。
苏雨梨礼貌的冲着孤见点了下头,随后快步走到白胡子的身侧,见他一面翻找一面自言自语,杏霉微蹙,不解的问道,“爷爷,你在干什么?”
“这还不都要问你的他,送来这么一个大箱子,怎么连半两银子都没有,也太抠门了,这种男人可不能嫁。”找了半天,箱子里除了嫁衣就是脂粉,白胡子气馁的抬起头,鄙夷的瞅了眼孤见,抓着苏雨梨的手连声抱怨。
“爷爷,你不要乱讲,他不是。”苏雨梨的额际爬上了几根黑线,无奈的瞅视着想象力丰富的白胡子。
孤见是个极为正直的男人,哪经得起白胡子的调侃,顿时脸红到耳后跟,尴尬不已。清咳了两声,拱手道,“老人家,你误会了,在下是奉我家主子之命,给苏小姐送喜服来的。”
“你叫谁老人家呢,我很老吗?”白胡子气鼓鼓的瞪着孤见,不服气的说道,“别看我一头白发,我老头子还年轻的很。”
苏雨梨揉着眉心,无比挫败,“爷爷,老人家跟老头子在年纪上是没有区别的。”
“呃……”白胡子语塞,抓了两把头皮,讪讪的干笑着,很快岔开了话题,“喔对了,年轻人,你回去告诉你们家抠门主子,要娶我们家丫头,得先过我老头子这关。”
“前辈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孤见楞了一下,随即问道。
“银子啊,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老头子是有钱万事好商量。”白胡子捋着胡子,慢悠悠的开口,“娶媳妇也要下本钱,不先来贿赂我老头子,你说我能让他这么容易的娶到媳妇,那就有鬼了。”
“爷爷,敢情您这是把我按斤论两的卖了。”苏雨梨又好气又好笑,无语的抽了抽嘴角,晃动着手中的女儿红,笑眯眯的说道,“看来有人是不想喝了。”
“好酒好酒。”白胡子立刻眼睛发亮,长长的吸了口气,一脸享受的啧啧称赞。他瞥了孤见一眼,把苏雨梨拉到一旁,小声的说道,“哎呀,看他样子非富即贵,要是不乘机敲诈一笔,你说我对得起我的良心嘛。再说了,你明天就出嫁了,留下我老头子孤苦无依,要是哪天饿死了都没人知道,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存点银子傍身哪。”
苏雨梨抱着酒坛子,颇为无奈的点了头,见他唾沫横飞,滔滔不绝,动情之时还硬生生的挤下两滴眼泪,她都不好意思去打断他。
“你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吧,所以你就应该全力配合我,不见到银子绝不能上花轿,要不然会……”白胡子继续发挥着他的长篇大论,企图说服苏雨梨。
“爷爷,你不用再说了,人已经走了。”苏雨梨歪着头,托着腮,听得昏昏欲睡。拜白胡子所赐,她眼前似乎有无数的银子排排站。
“什么,走了,你怎么不提醒我。”白胡子一听,原地蹦得老高,黑溜溜的眼珠扫过四周围,确定孤见真的走了。满目哀怨,气呼呼的埋怨道,“太不像话了,他简直就不把我老头子当一回事。”
苏雨梨轻笑着,伸手放下酒坛,踩着碎步回了房。她要好好思考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嫁入景王府,实非她所愿,却是别无选择。过了今晚,她的生活就不会平静了。这几天,因为白胡子,也因为这片自由的空气,让她暂时忘却了痛苦和仇恨。
夜,黑沉沉的压下来。天边云层聚拢,遮挡住朗月的光辉。大地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夜风阴冷无比,肆意的嚎叫着,听得人心颤。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的最佳时期。二更时分,一个黑衣人从密林中以极快的速度蹿出,几个起落停在屋舍前,眼看就要破窗而入。就在这时,从树上跃下一个黑影,出手阻挡了黑衣人的去路。
长剑与阔刀相博,发出“叮叮”的撞击声。黑暗之中,看不清对方的身形,凭着气息出招对战,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舍。剑气袭人,卷起地上的残叶漫天乱飞,空气中蔓延着杀戮的味道。
屋内,苏雨梨自梦中霍然睁开双目,耳边是兵刃相击,心头掠过不妙的感觉。一个翻身下了床,她脚步轻缓的来到门边,隔着一道木门,她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腾腾杀气。
来人是冲着她来的么?那又是谁在保护她。她凝眉,心里疑窦丛生,俯在门板上细细聆听。
耳畔的发丝被风吹起,又落下。身后传来轻微的动静,心头猛然一紧,手悄然的握紧,黑暗中看不清来人,难分敌友。杏眉蹙起,她沉声问道,“什么人?”
“是我,景晨。”来人低声回道。
低沉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气息在屋内响起,苏雨梨松了一口气,渐渐放下了戒备之心,她低低的问道,“是你的人吗?”他的出现只能说明那个保护她的人就是他,可他又是怎么知道她有危险。
景晨轻笑了两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不待他说话,苏雨梨复又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知道有人要杀我?”时间如此吻合,若不是提前知晓,又怎么会计算得如此精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