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杨苏，死了……
他矛盾地爱着也恨着的小女人就这样从他生命中消失了。他再也见不到她安静的微笑、害羞的红晕、佯装的生气，还有牢不可破的坚强与不堪一击的脆弱……
他张开嘴，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停止了运转，除了粘稠的无助什么也不剩。
他不知道自己怎样离开苏莱娜的房间的，回过神来就在彬彬的幼儿房。
仲夏夜的月光轻柔地洒在精致的小床边，在孩子脸上印上浅浅的光泽。
尹泽深处粗糙的手抚摸着彬彬的脸蛋：这是杨苏的孩子，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是她用生命疼惜下来的延续……是她的心肝，她的爱……他的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手就这么停在孩子的右脸颊。
“爸爸，你哭了。”彬彬清脆的童音忽然响起。
尹泽没有想到彬彬会醒过来，一时间不知所措。“爸爸没有，是你看错了。”他连忙调整情绪，答道。
“妈妈说过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要是爸爸伤心了，我的肩膀可以给你靠的！”他一副大人教育小孩的口气铿锵有力，还索性坐了起来，用左手拍拍自己的左肩示意他。
尹泽扯出一抹干涩的笑，摸摸他的头。“我吵醒你了？”
“爸爸爸爸……”彬彬忽然拉住尹泽的衣角。“今天晚上可以跟你睡吗？你能不能给我讲妈妈以前的事情吗？”末了还加上一句：“我要听最窘的！”
“她……”回忆如倾泻的流水，砸得他的心阵阵抽痛，但是他一点都不想回避。那是属于他们的回忆，现在却只属于他一个人，所以他要帮她一同记忆，把一切，刻进心坎里，直到深得任凭岁月如何汹涌的潮流都不能把它磨灭。
这种惨烈的方式就像是一场没有止境的自残，把一个人深深刻进心里，直到剜得心千疮百孔，血肉模糊，会仍然觉得不够……
没讲一句从前，他脑中的她就会清晰一分，他一直在讲，知道彬彬紧握着他的手沉沉睡去。
然后，他哭了，冰冷的泪水落在柔软的被子上面。他用拳支撑着昏沉的脑袋，任由眼泪泛滥。
他清楚了，七年来，每日每夜钻蚀他的心的那种情感叫爱叫思念，七年来，他从来没很过她，她的不告而别，仅仅是他用来想念她的理由……可是一切都迟了，她已经不在了，他的爱情，还没来得及对她倾诉……她的名字梗塞在他的喉咙，似乎已不留神就会冲口而出，但是他却没有勇气喊出口……
他梦见了某个干燥的秋夜里做过的那个梦：江雾弥漫的晨里，她站在芦苇织成的船里向他挥手，她的怀里抱着的面容模糊的那个孩子对他咯咯直笑，风太大，驱散了她的声音，风太强，她们的苇船转眼就消失在了苇丛……
他再一次惊醒了，却才明白，原来，她早就来道过别了……不愿清醒的是他，无法清醒的是他。
手机的震动拉回了他的神思，来电显示是方习娜的。
说什么杨苏在我这里，你想她平平安安就照我说的去做……林舜生这个大骗子，我的杨苏呢？你把我的杨苏带去哪里了！
“儿子，就知道你还没睡。”方习娜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充满活力的。
“……妈，可不可以让杨苏跟我说话……”尹泽的声音里则满溢疲惫。“……我想她了。”第一次说出口的想念，不是当着她的面，而她，已经无法再听见。
“……”方习娜霎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你跟他什么时候也回一趟中国，见一见杨苏给你们留下的外孙。”
听筒的另一面忽然间寂静一片，接着就是压抑的哭泣，渐渐地，哭泣已经无法掩饰了。方习娜一直对着电话掩着嘴巴啜泣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