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病房了,难得今天精神不错,便让樊云翾推她去医院的花园里转转,出来之后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已经秋天了。青色的草坪上,三三两两的有穿着病号服的孩子在玩耍,离歌坐在轮椅上远远的望着他们,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我们去那边大树下坐会儿,好不好?”樊云翾低头询问她的意见。
离歌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不要了,我们去湖边走走吧!”
“好。”
人工湖边风景秀丽,道路两旁的座椅上,也有不少家属陪着自己的亲人晒太阳说话。樊云翾将她推到僻静的一处树荫下,俯身为她理了理该在腿上毛毯,“就坐在这里好不好?”
“云翾,我有点渴了,帮我去买瓶果汁,好不好?”离歌抬眼,笑容浅浅的说。
樊云翾在她脸上啄了一下,又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那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她乖巧的点点头,推了推他的手臂,“快去吧!”
离歌看着樊云翾快步跑开的身影,突然觉得有些伤感。身边突然有只小手轻轻的拽了拽她的衣袖,她抬起脸连才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男孩稚嫩的脸上有着天真的笑容,他拉着她的衣袖,将一罐旺仔牛奶递到她面前,奶声奶气的说:“阿姨,我叫童童,可不可以帮我把这个牛奶打开?”
离歌摸了的头,帮他把牛奶打开,“童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妈妈呢?”
“爸爸和妈妈平时要上班,没有空陪我,不过他们下了班就会来陪我了。”
“那你怎么一个人下来了呢?护士姐姐没有陪你么?”
“护士姐姐有其他事情要做,我是个大男生了不想麻烦护士姐姐!而且医生叔叔说我多出来走走对身体好,我就自己一个人下来了。”小男孩挺着胸膛自豪的说。
这样小的孩子就这样懂事,他的父母真是有福气,她拉着小男孩的手,“童童,那以后离歌阿姨陪你一起散步好不好?”
“好呀!离歌阿姨陪我玩的话,童童就有朋友了!”
“童童是住在儿童病房么?”
童童摇了摇头,天真的眼神暗了暗,小声的说:“不是的,我住在8楼。”
离歌心里一惊,8楼是重症病区,若她不是住的私人病房,想必这会儿也该在8楼的病房里呆着。
不过童童脸上的失落并没有维持多久,一会儿又笑嘻嘻的望着她,“虽然我现在还不能出院,但是医生叔叔和爸爸妈妈都说,等我把病治好了就可以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出去玩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去做很多我想做的事情,吃很多好吃的东西,还可以环游世界!”
他们说话的时候,护士长推着轮椅来找童童,看到离歌倒是对她笑了一下。
离歌看了看童童,忍不住问护士长,“这孩子是什么病?”
“先天性糖尿病,要换肾。”
换肾,离歌惊讶的睁大了双眼,这样小的孩子却跟她一样,离歌不由得叹气,他的父母一定为他伤透了心吧!
童童离开后,离歌独自坐着黯然神伤,连樊云翾回来都没有发现。
她看着樊云翾身边的司徒,勉强笑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好消息?现在对她来说大概也没什么算得上是好消息了吧!
“离歌,现在有一个肾源,你马上去做配型,如果符合的话我们立刻给你做手术!”他说话说得急,恨不得立刻将她推进手术室。
“真的?”离歌有些不敢相信,幸运女神这一次真的会眷顾她么?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会骗你!”司徒说着就推着她往大楼里走,那神情就好像有十足的把握肾源一定能跟她配型成功。
樊云翾一整个下午都坐立不安,反倒是离歌更为淡定,她好笑的赶着眼前走来走去的樊云翾,忍不住说道:“云翾,你就不能坐下来么,转得我头都晕了。”
“我坐不住啊!”堂堂迪亚欧的CEO,面对商业危机都能冷然应对,但凡和她有关的时候就乱了阵脚,难道这就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么?
司徒推门进来的时候,樊云翾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三两步的走到他面前,“结果出来了?怎么样?”
“配型成功了。”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司徒又说:“不过,除了离歌,还有一个人的配型也成功了。”
“那又怎么样?”
“对方的情况也很危险,在排号的时候,他很你都排在第一位,所以……”司徒没有再说下去,后面的话不说大家也都明白,作为一个朋友,他当然希望离歌能够做这次手术,但是从医生的角度来说,每一个病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
离歌一直没有开口,良久就问了一句:“对方也是肾衰竭么?”
“我问过了,是个患有先天性糖尿病的孩子,他等这个肾源已经快半年了,如果这次不做手术,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下一次。”
“那个孩子是不是叫童童?”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司徒这么说,离歌的脑海里就冒出童童天真的笑脸,还有他叫她阿姨时稚嫩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
离歌只是笑了一下,十分坚定的说:“我不做手术了,这个机会给那个孩子吧!”
她的这个决定让两个男人都愣住了,樊云翾激动的拉着她的手,“离歌,你疯了么!做不做手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离歌,我希望你考虑清楚,这并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司徒告诉自己要冷静,但还是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
“不用劝我了,我已经决定了。”她盖上被子躺下,不再跟他们说话。
司徒走后,樊云翾沉默的坐在沙发一角,终是忍不住出去抽烟,回来的时候只说了三个字,“为什么?”
“云翾,如果你见到那个孩子,你也会这么做的。他才五六岁,那么小的孩子还没来得及好好的看这个世界,就这样离开的话,太可惜了。”
“那你呢,你就真的舍得?”
“至少我还有你。”
晚上的时候童童的父母带着童童敲开了她的房门,带着无限感激的向她致谢。童童的小眼神软软的望着她,离歌向她招了招手,“童童过来,坐在阿姨身边。”
小男孩显得有些拘谨,小心翼翼的走到她身边坐下,低着脑袋小声的说:“阿姨,谢谢你!”
孩子的母亲眼里闪着泪光,本该年轻的脸上却尽显沧桑,离歌想,他们的生活怕是不容易,于是对着樊云翾说:“云翾,我很喜欢这个孩子,觉得和他很有缘,这孩子治疗的费用就我来出吧,就当是我送给童童的礼物!”
童童的父母听到这话,一下子跪在了她的面前,“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把肾源让给童童我们夫妻已经很感谢你了,你这样子让我们以后怎么教育孩子啊!”
离歌只是摸了摸童童的头,温柔的说:“这是送给童童的,我没有孩子,我想让童童叫我一声妈妈,可是么?”
谁都没有想到离歌这样说,所有人都愣在那里,童童这孩子早熟,最先反应过来,立刻扑进她怀里,脆生生的喊道:“妈妈!”
他的这一声妈妈何其清脆,离歌想起自己那个从未谋面的孩子,眼泪忍不住往下掉。童童软软的小手为她擦干眼泪,“离歌妈妈,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不要哭!”
樊云翾轻叹一声,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他一步一步的往天台走,他明白离歌的想法,孩子是她永远的痛!天台的风呼啦呼啦的吹着,樊云翾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天上繁星点点,离开这尘世的亲人会变成天上的一颗心,默默的守护着还在这尘世浮沉的亲人。
樊云翾不信佛,面对着这漫天的繁星,他想,如果离歌的亲人在真的在天上看着她,那么他虔诚的祈求他们,祈求他们保佑离歌。他没有别的要求,只求她好好的,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来承受这一切,只要她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