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行动迟缓，嘴巴缓慢而艰难地咀嚼草料，身上的皮毛早已没了光泽，杂乱地堆在身上，像是冬日里的枯草。
骑师却像是爱抚自己的孩子一般，轻轻摸了摸老马的耳朵，解释说：“初建马场的时候，老马就在这里了。那个时候，它是整间马场里最好的马，英俊、潇洒、又通人性。有一次，马场失火，别的马儿都疯了似得往外跑，只有它，不顾危险地冲进熊熊燃烧的马棚，拼了命，把马场主人救了出来。”
“后来，在它冲出火场的一瞬间，马棚轰然倒塌，一根烧得赤红的大梁，刚好砸在了它的背上。一身绝美的皮毛瞬间被烧成了火球，老马强忍着剧痛，咬着牙，叼着主人的衣服，硬是把他拖出了火海……”
“那一次，老马差点就死了。从那以后，它就再也没上过赛场……”
颜宁听着老马的故事，眼角不禁有些湿润。
她伸出右手，轻轻抚摸一下老马的鬃毛，赞它：“好样的！”
老马像是感应到什么，不再吃草，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颜宁。
污浊的眼睛里，蓦地，闪出异样的光彩。
“它喜欢你！”骑师大喜。
颜宁也喜不自禁地把脸贴在老马的脸上，柔声问它：“我带你上赛场，好吗？”
老马打了一个响鼻，像是给她的回应。
颜宁大喜，忙招呼骑师：“请把马圈打开！”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有人再选中老马，骑师百感交集，激动得指尖微微颤抖，眼眶不禁湿润了。
他忙不迭地去开马圈，又偷偷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然而，就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目光与老马的眼神交接，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老马正定定地看向马棚大门的方向，眼睛里奇异的光彩不见了，代替它的是前所未有的惊惧与警觉。
颜宁也看出来老马不对劲，可是，随着它的目光望去，却看不到任何异常。
但是，颜宁知道，动物的眼睛和人的眼睛不一样。有时候，狗会朝着一个地方狂吠不止，那是因为，有一个邪恶的灵体，也就是鬼，正就站在那里。但是，人类却不可能看到。
老马忽然开始不断地打响鼻，情绪变得焦躁极了。它低声嘶吼着，马蹄一下重似一下地撞击在地面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人类目力所不及之处，八团灰白色的光影，正轻飘飘地飞进马棚里。然后四散而去，在马棚的上空飞旋不止。
一时间，所有的马儿都变得焦躁不安。它们原本都安静地站在马圈里，此刻，却都像疯了一样，拼命地撞击围栏，把木质的马圈撞得摇摇欲坠。
骑师从未见过此番情境，一边大声吆喝着，一边快步跑去安抚马群。
而颜宁却清楚地看到，马圈的门栓，正在一点一点往外冒。几十个马圈，几十个门栓，像是同时被什么看不到的东西，同时，往上提！
马儿的眼睛渐渐变成了血红色，血红色的中心，极度浓郁的黑色，像是墨水般，慢慢扩散开来。
老马的响鼻声更加急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