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悠张了张嘴，竟然被问得有些无言以对。然而那陌生的面孔和表情，从未听过的近乎卑微的质问方式，都一下打在了她心口上，让那里憋足的一口气一点一点泄了下去。
缓缓地，她收敛了脸上残留的笑容，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唯一熟悉的眼眸上，平静道：“云漠，你知道吗？最初风无归告诉我你死了的时候，我是信了的。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彻夜彻夜睡不好，梦里都是残留的关于你的记忆片段。我不知道这跟你救我的事有没有关系，因为以我这样精神力极强的人来说，一般是不会乱梦的。”
云漠怔怔看着她，第一次听她这样认真诉说关于他的事，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如涟漪般一圈一圈浅浅荡漾。
“对不起，我…”
“先不要道歉。听我说。”楚悠轻轻眨眼，微风托起她一缕长发缠绕到嘴角边，她淡淡拂开，继续道，“你大概觉得你的死给我带来某些负疚或者阴影，所以你这样道歉，但其实你知道吗，那些不断重复的记忆碎片里，让我最不能释怀的不是你救我丧命的场景，而是…你游.街示众回眸看我的那一眼。”
“为…什么…”云漠愣了，那个时候，他心如止水，早就清楚自己的选择和即将要面对的状况，心中坦然，并不觉得受到侮辱伤害，那一眼，仅仅是因为感觉到她气息的存在，单纯地惊异，睁眸看了一眼，根本未有怨恨或者痛苦的情绪。
楚悠见得云漠困惑的样子，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就是这个样子，和那时候的那一眼一模一样，面对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面对黑白颠倒的指责咒骂，浑身狼狈不堪却让她无法忍受地坦然着…
“我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在那种情况下无动于衷呢？如果是我，宁可死了也绝不愿受这种折辱。”
云漠慢慢皱起眉头：“我没有觉得折辱，只是应我对你的诺言而已。”
“嗯，我知道。”楚悠点点头，“你是一个有信仰有坚持的人，也正是这种信仰能支撑你不为外物所动，唯坚持一道道路走到黑，哪怕再坎坷崎岖不会退缩。但是我依然不能理解，或者说，这样太过执着的信仰让我觉得可怕。就像你几次三番认定我是妖孽，就能性命不顾地来杀我，就像你认定自己做错了，便不计名誉代价来补偿，就像你能为了替我逆天改命随意抛却性命，就像现在，你也可以慷慨地拿一辈子仅仅为了一句负责。心底里，我很佩服你的担当，但是同样，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永远无法理解这种理由对应这样的结果。”
云漠茫然地看着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楚悠这才轻轻笑了：“明白了吗？就像我不能理解你匪夷所思的行为一样，你现在也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罢。我们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对世界的衡量和对价值的取向完完全全都在两个不同的概念上，这才是我真正要告诉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