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里的雪琴,经历了30多年前的一段往事后,决心要找到小说里的主人公,与他诉说自己的不幸和烦恼,还想与他讨教有关重生的话题。
比如:重生的不可预知性,重生的意义和方式,以及重生是虚幻中的现实还是现实中的虚幻,重生的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的关系,如果自己重生用什么方式最好……
不料一脑门的疑问还没出口,就被一阵阵催促声把她从梦境中惊醒。
“小琴,你这孩子,今天第一次讲课,可不能迟到啊!”母亲走近床前,轻轻拍打女儿的屁股。“快起!快起!”
可是她记得自己已经退休。一个月前,刚从一所职业中学教师岗位退下来。正式退休手续还未办下来,但基本就是个自由人,可以放心大胆的踏踏实实地睡到自然醒,睡到太阳照进屋子洒满被窝也不必惊慌。
可是怎么突然听到母亲的声音了,正在疑虑恍惚中。
母亲又在叨叨了,“小琴,你快抓紧啊,时间不早了!吃饭要十分钟,到学校蹬车要二十分钟,你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准备!”
被一声声呼唤叫到无可奈何,雪琴睁开眼,一眼就看到母亲慈祥的面容,母亲是那么年轻。她不相信伸手掐了一下自己,果然感到生疼。难道我真得重生了吗?
她扭头看一下表,着实吓一跳,的确是七点,而且已过五分,于是麻利地三下五除二穿戴好下床。
从厨房又传来母亲的喊声,“小琴,起来了没有?”
正在刷牙的雪琴,含着一嘴白沫,不清不楚道,“起来了,妈,你就别叨叨了!”
“我不叨叨,你不又得迟到!”母亲话语不多,却很严肃。
听见母亲说到迟到,她的身体不由震了一下,不敢再去撒娇。原先就因为自己爱睡懒觉,而耽误了事情。她加快动作,一阵快洗快刷,然后拿起小镜子,准备抹点油。
前世用的“祛皱精华素”,成为美加净,装在简易的塑料袋里,躺在门后的小台子上,上面布满了灰尘。
从里面挤出一点,雪琴对着小圆镜,“啪啪”地把油打在脸上。从镜子里看自己,完全变了摸样,心里惊了一下,再仔细看时,皮肤紧致健康,稚嫩的面颊犹如红面桃花。
难道镜子里的人,是患着更年期综合征的自己吗?曾经历经岁月的洗礼,在脸颊两侧已经形成密密的像一条一条细麻绳似的皱纹,也都消除殆尽。
她恍若隔世般的迷惘。又试的叫声“妈”。母亲果然从厨房小跑过来,温和地责怪道,“你还在磨蹭什么?”
是啊!是啊!王雪琴心里一阵狂喜。母亲的确是五十多岁时的摸样。头发黑黝黝,皮肤虽白皙但眼角的鱼尾已像绽开的雏菊。
扭头再看墙上钉的月份牌:1981年,8月28日。
想着昨天晚上做的梦,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手腕,小刚从云南带回来的那只玉镯也不见了。可实在记不清是什么事由走到这一步,用什么方式从前世走到重生的空间。只记得自己的任务就是好好睡觉,睡到一醉方休!
时间隧道真是说长就长的漫无止境,说短就是分分秒秒的事!
……
前世的自己爱玩,做事一向拖沓,懒惰贪睡,第一天上班就迟到了十五分钟。
这一年,用她的话说自己就是一块革命的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除了不断地听课学习,提高自己,同时在学校各个部门来回打杂,是她教育生涯的开始。那时学校里的任何人都可能是她的直接领导。
前世她手里的花名册,看上去有个年头了,增减的人员直接在表格上添加、划掉,许多地方模模糊糊,是几年前赵玉萍亲力亲为一笔笔手写的。
特殊时期后学校教导处基本就是赵玉萍一个人忙乎,即当主任又当组员,直到今年才增加了工作人员。
听王雪琴说自己写的这份表有四五十个错别字,赵玉萍觉得这丫头真是疯了,没事找事,心说,“我亲手做的表格,用也用了几年,你说错就错!”
雪琴并没有看出赵玉萍的不满和惊慌,直率和愚钝又一次表现的淋漓尽致,“老师们,你们看,难道这不是错别字么?”
她没心没肺地把表格摊开,眉飞色舞地用手比划着,“看,我的琴字就错,下面是今,不是“令”;侯老师的侯也错,立人右面多了一竖;还有……
几个班主任面面相觑,心说这新来的老师说话也太不讲究,心里太存不下事了,各个尴尬,只想赶紧的离去,道,“主任,就这样吧,我们上课去。”
愤怒地赵玉萍噔噔走过来,“怎么了,怎么了!错别字?我不照样使用了多少年!”
她赶紧把摊开的表格收回,心里奇怪,“不就是几个错别字,我说说,至于恼怒成这样么?我改过来不就得了。”
教导员小王在她对面使着眼色,雪琴浑然不觉,心里也是一肚子委屈,你让十二点之前做完,我不到半个小时就做好,才十一点,得不到认可也罢了,还这么凶巴巴的,不觉自己内心的执拗性彰显。
尤其这次自己讲课出现错别字后,雪琴又多了个爱好,收集错别字。
于是不解地看着小王递过来的“快别说了”的眼神,继续浑然,没心没肺地,“那我就把错别字统计出来,以后语文老师们教学上也用得着。”
刚才还愤懑无比的赵玉萍一下平静了,雪琴不由回头看看主任,只见赵玉萍的面色并不平静,正冷冷地看着自己,顿时像有一股冷气穿透身体。
心说,我又不欠你的,好像我该下你二百钱似的。
赵玉萍冷冷的眼神是有东西,不过她可是太高看雪琴了。王雪琴顶多就是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说话不会看脸色有啥说啥的直率人。
可赵玉萍不这么看,这闺女看着傻乎乎的,也是个有心计的人,今天当着众多老师和自己下属的面,拿几个错别字给自己说事,分明是让自己难堪,想起来那场面就让人无地自容。好啊!你可真想得出来!
雪琴快冤死了,直到这份表格重新写好,把错别字统计出来,她都不知道当初是谁写的。
等赵玉萍甩门走了,小王一脸温怒,溜溜地过来,“你这人,给你使眼色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你倒好还要统计张贴,你想干嘛么?”
“难道我做的不对!”
“哎呀,你看着比我还大几岁,还真是蒙头葫芦不开窍,这本表格是咱赵主任一手写的!”说完似不解气,白了她一眼,不是个二百五就是不机迷!
雪琴一听,心里就一叠叠的后悔,自己是不该太直接哦,可是自己也没做错什么。以后说话注意就是了。
第二天,雪琴刚进教导处,小王急忙过来,“主任说了,你以后别来教导处,就在后勤上帮忙吧,刚开学那里事情多。”
……
想到这儿,正吃早饭的雪琴猛然醒悟,前世赵玉萍的女儿初中生都能顺利当老师,自己师范生,因为一节课,因为错别字,因为……,在后勤和老王打杂……
暗自思忖的她,心里祈祷,如果真是重生,今天无论如何不能迟到!走错第一步,就会步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