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很小,也没有多少去处,但对于茶杏和小扇这两个很少离开山庄的孩子,连糖葫芦、小泥人都能让两人闹上一阵。
两个人笑笑闹闹,直到太阳下山,肚子饿了才跑回客栈去。
客栈前亭亭站着一人,咬着唇望两人,竟是那美人小姐。
小扇与茶杏对望了一眼,才发现闹得太过了,互相推搪了一阵,才由小扇笑吟吟地上前明知故问:"小姐站在这里是在等人吗?"
那小姐只是唇瓣微微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茶杏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叹气道:"好吧!我跟小扇护送你去从容。"
"公子此言当真?"
茶杏抱着豁出去的心情,叹息着点头:"当真。"
小扇扶住那位看起来娇较弱弱,风一吹就会吹倒的大小姐,轻轻拉过茶杏来推了推他:"好了,我们进去吃饭吧!"
"哦......"茶杏拍掉她的手,往客栈里走。
彩晴刚从楼上拎着一件外套下来,看到三人进来,忙上前扶过自家小姐,扶她在桌边坐好,体贴地给她披上外套。
四人坐下聊了一阵,才知道这位小姐姓甚,乃是逃婚至此,才与丫头二人赶路。
"为什么要逃婚?"茶杏看这小姐规规矩矩,实在不像会做这种出格之事的人。
"我......"甚小姐颊上一红。
"这是人家小姐的私事,你有什么好问的?"小扇敲敲茶杏面前的碟子,让他专心吃饭。
甚小姐向她笑笑,谢她解围。
"听说唐姑娘是江湖绿林人士,人称'铁扇公主'......"
说到这里,茶杏与小扇齐齐喷笑。
甚小姐怯怯地望着笑翻的两人,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笑完了,小扇才瞥了一眼坐在一边一样莫名其妙的彩晴,挽过茶杏的手道:"我昨天不过说着玩罢了,这是我家主子,我不过是他家的小丫头,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铁扇公主'!不过甚小姐你放心,虽然我不是武林人士,但学过些防身功夫,护送小姐去从容应该还不成问题!"
甚小姐与彩晴面面相觑,好半晌应不上话来。
小扇眨了眨眼,问道:"甚小姐生气了?"
"没有没有!"甚小姐连连摆手,脸上却有了犹豫的神色,"只是......"
"只是找我们麻烦的人非同小可,小姐怕你们应付不来!"彩晴想起自己无辜被骗,有些来气,"要护送我们小姐去从容,不但要提防沿途的不轨之徒,还要驱走老爷派来抓小姐的人,不是什么人都行的!"
小扇咳嗽两声,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是谁哭着吵着非要我护送?我还不乐意呢!"茶杏一摔筷子,拉起小扇就走。他自小便是倍受宠爱,被人搁在手掌心里呵护,怕他磕着碰着、冷了热了。这回难得大发善心委屈自己寄人篱下,居然还被人挑肥拣瘦......
他一进屋就倒在床上开始生闷气。
"喂!你没这么小气吧?"小扇拍拍他的背,笑他。
"唐小扇!你头一天认识我啊?本公子本来就这么小气!"茶杏不吃她这一套。
小扇摊摊手道:"那我也拿你没办法!你继续生气!我回屋看看,一会儿再来找你!"
茶杏哼了一声不吭声。
很快便是一声闷响,小扇带上门出去了。
茶杏呼出一口气,拉过身旁的被子闷住头,暗骂小扇没有义气。
闹了一天,一躺在床上,茶杏很快就睡着了。睡得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砰"的一声巨响,惊得他从床上跳起来,望着冲进房来的小扇,呆住。
"主子!"小扇又是急又是气,跺着脚几乎要急出泪来。
茶杏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赶紧跳下床来小心哄她:"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彩晴欺负你?我帮你报仇!"
"不是啦!"小扇急得跺脚,"我们带出来的银两全都不见了!"
"不见了?"茶杏怔怔地问。
"我明明是放在包裹里面的,我找过不见了!"小扇肯定地说。
"不见了就不见了啊!"茶杏迟钝地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小扇无力地往桌边的凳子上一坐。认识了他这么久,她如何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叹气:"我的主子!这就代表着我们不能住客栈,不能吃东西,不能买这买那,甚至到不了从容!"
茶杏迟疑地问:"会吗?"
"会啦!主子,不然我们还是回庄里吧?"
"我们刚才上街玩的时候你不是有带银子吗?还有多少?"茶杏也跟着垮下一张脸,抱着一丝希望小心问着。
小扇掏出怀里的银子,抖在桌上,抿唇道:"还有九两碎银......"照着自家主子的奢侈性子,还不够用上两天的。
"九两银子算多还是少?"
"若是照主子的算法......很少很少......"若是照人家平民百姓的算法就是好大数目......
"那怎么办......"
"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赶快回庄去!"小扇顿了顿,又续道:"还有一个办法......"她瞄了瞄自家主子,"就是回去向甚小姐道歉,护送她跟彩晴去从容,不但能拿到定金,还可以吃人家的住人家的......"
"做梦!"茶杏斩钉截铁地拒绝。
"那主子你说怎么办?小扇听你的。"
茶杏在房里慢慢踱了一个来回,走到床边往床上一躺,懒懒地道:"那千金大小姐找不到人会再来的,你放心!"
小扇知道他还憋着气,坐到床边柔声安抚:"那只能委屈主子几天了......等到了从容,咱们再一起去玩!"
"我只是说护送她去从容,可没说要委屈自己!"
"照咱们主子的身份,肯屈驾护送那位大小姐屈从容已经是天大的委屈了!"小扇啧啧有声地感叹着。
茶杏翻了个身轻笑:"你这丫头片子尽会哄人!"
小扇也笑:"我这可不是哄人!我说真的。"
"没关系啦!"茶杏枕着自己的手,闭上眼养神,"反正偶尔当当护花使者也挺有趣的。"
小扇"哈哈"一笑:"主子还说不喜欢这种楚楚可怜的大家闺秀......"
小扇在茶杏房里陪他闹了一阵便回房去了。
不知是不是要下雨,天气闷热得厉害,茶杏翻来覆去却再也睡不着了。
这几日的事总觉得有些奇怪,像是有人静心安排好丢在路上让他去捡,而他像是陷进了谁的圈套,越想逃开就馅得越深。
他咬着自己的指甲,将事情重新整理一遍。
首先是他离家出走--这是一时兴起,并没有预谋很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对......
然后遇到那传信的倒霉鬼--打晕他夺信也是他临时起意,不像是叔叔故意算计他,何况算计他离家出走不像是叔叔的作风,完全不合情理......
至于甚小姐与彩晴......
茶杏困惑地皱眉,越整理越混沌。
"啪"地一声轻响,指甲被咬下一块来。
茶杏不满地支起身下床,在房内慢慢踱起步来。越整理越糊涂,越糊涂他却赌气地越想整理清事情的脉络。
他踱了一会步,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
窗外夜色浓重,月钩树影,茶杏却眼尖地瞥到一条黑影在夜空中掠过。难道是偷银的小贼?他来不及细想,离开翻窗而出,沉喝一声"谁",跟了上去。
那人的轻功极好,饶是茶杏全力追逐,竟也是离得越来越远。茶杏恨得牙痒痒,提气再追,却是脚下一软,整个人往下一沉,直接从屋顶上跌了下来,跌跪在地上喘息不止。
这人最好保佑不要自己不要再被他遇到,否则就死定了!茶杏捂着摔破的膝盖,咬牙切齿。
他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扶着墙站起来,一瘸一瘸地往客栈走去。
"好痛啊!"
小扇气恼地往他受伤的膝盖上拍了一下:"谁让你做事这么蛮撞!好歹也该叫醒我一起去追吧?"
"那时不是情急嘛......"茶杏咬咬牙,忍了。
小扇低头小心包扎,吸吸鼻子不再吭声。
茶杏惶恐地去拉她的袖子。
小扇用力一挣,把他的手甩了开去。
"我也没想到那人的轻功有这么好嘛!我又不是故意的......"茶杏嘟嘟哝哝地反省。
"你自己的身子还要我提醒你吗?你自己倒是上心啊!"小扇半是懊恼半是怜惜地跺脚。
这呆子的身体平时看起来挺好的,所以连他自己也总是忘记自己是个病人。
但......但......
"我没什么呀......"茶杏咬着唇,感觉像是被娃娃叔叔叫到了书房里训话。
"如果没出状况的话,怎么会摔成这样?你还想骗我?"小扇叹了口气,重又在床边坐下,担心地问:"现在好了没有?还不舒服吗?"
茶杏把她担忧的神色看在眼里,不敢再出声叫痛,乖乖地点头道:"没有,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你膝盖上的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以后别再闹事了!"
"那个人......我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茶杏记起那道黑影,总觉得那背影似曾相识熟悉得很。
在哪里见过?小扇怔了怔:"主子你有没有看错?"
茶杏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撇嘴道:"我也不知道啊!"
小扇听他这么说,也就不以为然地笑笑,起身准备回房:"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快点睡,明天我再来看你!"
"很闷很热我睡不着!"茶杏把手提到鼻子前闻了闻,皱眉道:"而且一身是汗,好臭啊!"
"伤口不准碰水!"小扇站在门口,倚着门框叮嘱。
茶杏哀怨地望着她,应了一声。
小扇出门又转回来笑道:"我一会过来给你扇扇子。"
茶杏这才咧出一个笑容,嘻嘻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