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花鸟撒欢。
文莱近郊的一座简单清静的宅院中,一只白色的鸽子扑嗖着飞起来,往南而去。
院中站着一个妙龄女子,着一身绣着青莲的翠色长裙,抬头看了一阵,转身往屋里走去。
"笺姑娘......"
素笺停住脚,回身看着来人,眉儿一弯,唇角一勾,俏生生一笑:"侯爷乘这好时光出门游山玩水路经此地?"
"本侯可没这好本事。"廉瑞侯懒洋洋地摇着手中折扇,"我那师姐夫放心不下你家那位大神医,差我过来瞧瞧。"
"如此说来,小女子还未替公子谢过侯爷与穆城主......"
"姑娘大可不必谢本侯,我只是替人跑腿而已。"
素笺笑笑作罢,也不是诚心谢他,请道:"此时,公子多半还睡着。侯爷可要进屋坐坐?"
"不必了,只要确定他还安好,本侯回去能向师姐夫复命就是了。我那师姐夫是大名鼎鼎的杀人魔王,本侯可惹不起。"廉瑞侯笑嘻嘻地数落完,摇着扇子近前两步,暧昧地耳语道:"笺姑娘可别忘了还欠着本侯一件事呢。"
素笺闻言扶着袖笑得花枝乱颤,佯怒道:"你这家伙不老实,知道了又没什么用......"
"姑娘不是要食言吧?"
"告诉你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素笺刚要开口,只听着窗户卡地一声脆响,有人就着窗叫了一声:"素笺!你在跟谁废话?"
"公子,是侯爷来看你了。"她一边应着一边对廉瑞侯有趣地笑笑。
"让他从我家滚出去!"
"你这位公子还真不友善,好歹也是本侯救了他一命......"廉瑞侯望天叹息了一阵,瞥了身边笑意盈盈的女子一眼,转而一笑:"不过也算不枉此行......"
素笺好笑地摇摇头,催道:"侯爷还是走吧,再过一会公子可要动气了!"
"姑娘打算一直在这里照顾这位大神医吗?"
素笺笑笑,伸手请他出去。这几日迭斋才好些,她可不敢为了这不识时务的廉瑞侯惹怒他。
待得廉瑞侯从院门出去了,她才走到窗边,倚着窗棂。
窗内靠在床头的男子闭目而卧,虽还是病中的颜色,脸上却有了一点点生机,只因他抿唇的弧度是讥诮的,唇齿间又是锋锐犀利,仿佛从未经过一场阴阳两隔、生死苍茫。
素笺眼底温暖,望着他无声地笑。经过此次,她幸福得不得了。
眼底还能投得他的影,耳中还能闻得他的声,谁还能比她更幸福?
"公子对那侯爷有成见?"
"你想多了。"
素笺闻言赞同地点头:"公子说得是,兴许是素笺自己想多了。"
迭斋沉默了一阵,终于扭捏地开口:"你答应廉瑞侯什么事?"他在意的是这女子为了"杜鹃血"付出了什么代价。就算这是一个陷阱,心意却是真的。
素笺知道他在意的是这个,却恶劣地偏是不说:"不是什么大事。"
迭斋睁开眼拧眉看她:"既然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不好说?"
"不是大事又有什么好说的?"素笺偷笑着转身顾左右而言他,"公子,素笺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穆刀笙肯救你?"
"穆刀笙?"迭斋忆起那张清隽慵懒的脸,懒懒地挑眉:"这种人的心思我怎么猜得到?"
"那公子还托佘大公子去找他?"
"只有他有真正的'杜鹃血'不是吗?"
素笺有些无语地望望天空,不确定地轻声问:"这么说,该庆幸公子碰对了运气?"
"......"迭斋抬眼看了他一眼,搓着太阳穴,破天荒地解释道:"我在廉瑞侯口中曾经得知穆刀笙是携眷归隐。他虽然不是传闻中杀人如麻的大魔头,但却是天生的王者,容不得骄傲受一点点地折辱。我当日对他下毒废他武功,他必定怀恨在心,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
"那他为何还要救你?"
"他这种人肯与人归隐山林,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走投无路、心灰意冷,二是历经变故后软玉温香在抱,别无所求。我不过赌他一赌,看他会否因为眼前的幸福而摒弃前嫌。"
素笺微微侧着头想了一会,问道:"也许他是借此卖公子一个人情,让公子解了他的毒,恢复他的武功,否则就算'杜鹃血'能解他的毒,也不能恢复他的武功。"
迭斋忍不住想笑,不知道女人是聪明好还是笨好:"若他这么考量也没什么不错。"
"那公子打算怎么办?"
迭斋轻哼了一声:"我不是欠了他的人情吗?"
"公子......"
"你是不是喊'公子'喊上瘾了?"迭斋蹙眉瞪她。
素笺嗤笑。上瘾倒不至于,但叫了这么多年,当年的戏谑成了习惯。"叫'公子'没什么不好啊!"
这女子......迭斋没来由地气恼。
"公子你要不要出去走走?今天天气好极了。"
他不吭声,素笺便当他应允了,笑盈盈地跑进屋去扶他。
院子里干干净净,只栽了几株紫薇,在春季里花叶烂漫。
素笺扶了迭斋坐在紫薇树下,由着那谢了的紫薇花瓣落在身上发间,添一丝生机勃勃的艳色。
"公子,你家的鸽子飞回来了!"
迭斋伸手让鸽子停在手心里,把鸽子脚上的信笺取下。
"素笺来读来公子听!"素笺随手从他手里将信抽走,打开笑嘻嘻地看。她一边看一边拿眼角有趣地瞥迭斋,却不告诉他信里说的什么。
"白草的信?"
素笺把信笺往怀里一收:"公子猜错了,信是妙音写的。"
迭斋挑挑眉,不明白白草跟妙音还能分出什么彼此来:"她信里写了什么?"
"嗯......"素笺不紧不慢地望了望周围,遥遥望头上的紫薇花枝一指道,"公子为素笺攒一枝花吧?"
迭斋见她眉目间光彩流动,想起当年为她攒花的情景,知是妙音在信中说了什么,不禁有些发窘,佯怒道:"你是在威胁我?"
素笺咬着唇偷眼望他:"公子是不愿了?可是妙音说......"
"妙音说什么?"
"说公子......喜欢素笺。"素笺说到这里,扬眉笑起来,得意得很。
"我喜欢你又怎样?"
素笺不料他会承认,回眸怔怔望他,竟是半晌不知应什么。
迭斋被她盯得脸微微红了起来,冷目瞪她。
哪有人说喜欢的时候还瞪着人家......素笺嗤嗤地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来。这人还真十执拗得可爱。
她一笑,迭斋的脸更红了三分,扭过脸不看她。
素笺知他脸薄,清清嗓子道:"妙音说......她与白草回了佘府准备喝饮琴与小皎的喜酒,问你的身体是否好些了,我们是不是也要过去。我们若是能赶过去,兴许还能赶上另一场喜酒。"
"白草要成亲?"
素笺笑着点头。
迭斋抬头,只见枝叶间洒下阳光的碎片,而光影中的素笺温暖无比。他扶着身边的树干站起身,在头顶的枝叶间折了一枝紫薇,俯身要簪在素笺的发间,却迟疑着顿了下来,皱眉道:"你究竟答应了廉瑞侯什么要求?"
"这是素笺的秘密。"素笺眉儿弯弯地笑,偏是不说。
"你似乎觉得我拿你没有办法?"迭斋眯起眼看她,把手往后一扬,作势要将手中的花扔了。
素笺赶紧拉住他的手,女儿态地央求:"公子......"
她等了一会,见这男子半点没有软化的迹象,才轻声道:"闺名......"
"什么?"迭斋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想知道我的闺名。"
"你的闺名是什么?"迭斋还是发愣。
"素笺啊。"素笺掩着口笑,开心地看着迭斋难得的愣样。
迭斋举着手中的花枝,眉头纠结:"这廉瑞侯是疯了么?"知道这女人的名字有什么用处?
"这恐怕就要侯爷自己才知道了。"素笺笑得有趣,指指他手中,提醒他还没有完成自己的事情。
迭斋拧着眉,不甘不愿地拈花往她发上簪去。
花茎还刚要接触到发丝......"素笺,妙音信里除了喝喜酒有提到别的事吗?"
素笺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就算他是骗他说真话,他也实在是--
煞风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