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鬼面具
离开夜城,一路南下,若没记错,秋叶阁的本营就在这个方向。
密林总是深幽,特别是篝火正“噼里啪啦”响,更突出林中的幽静。
秋千偎着身旁的人更紧了些,不远处突然“噼”的一声,秋千的手使劲地拽住身旁男子的衣袖。
“秋千呐!你别这么胆小行不?”男子有些好笑地看她犹如惊弓之鸟的举动。
秋千脸红地瞪了他一眼,眼睛里说着,我这不也是第一次出门。
火光微闪,正好能够看清她的脸,这是一张清秀的脸蛋,却因为那双熠熠闪亮的杏仁眼而增添了不少亮色。
密林深处,隐隐传来兵器相交的打斗声,秋千侧耳倾听,眉心微蹙,急忙拉住男子的衣摆上下抖动。
若青脸色倏地一变,严肃地看着秋千,“我们得先离开这里。”话毕,他一把踹息火苗拉着秋千就往打斗机反方向走。
虽然他有救人的冲动,可身边还加个秋千,他怎么能放得下心。
秋千看他的表情,比了比手示,示意她在这儿等他。
“那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还有些不放心,若青又嘱咐道:“你一见情形不对劲就往林外跑,知道吗!”
秋千点头。
火苗被熄灭,四周又静悄悄的,秋千怀着身子靠着树坐下,觉得有些冷。
远处的打斗声还在继续,秋千有些困,却被“嘎吱”树枝脆响惊住。一双杏仁眼机警地扫视四周,可天实在太暗,再怎么张大双眸也看不清楚。
秋千紧咬唇瓣,她感觉到来人有两个,而且直觉十分猥琐。
“大哥,你瞧,这林里还有这货色。”
“虽然长得差了些,但看样子还是稚儿,卖楼里应该值两个钱。”那人打燃了火折子。
秋千倏地眯上双眼,然后缓缓张开,瞧清楚了来人的容貌。
果真如她所料,是两个地痞无赖,她闻了闻,还有股浑浊的酒味,想必是夜醉酒林。秋千往身后靠了靠,可身后已经是树背,哪能再退。
两人东倒西歪,却离秋千越来越近。
秋千在地上抓起一把石子就往那两人撒去,然后起身开跑。现在若青还未回来,她也不能往打斗方向去,怕拖累了若青,于是只得往反方向跑。
“臭丫头!别跑!”被石子打个正着,两人恼羞成怒冲上前去就想抓住秋千。
秋千终归是一介弱女子,细嫩的手臂被抓住转了个圈拖回来。
被一个丫头打,两个流氓都有些气极,抡起拳头就往秋千身上拽去,哪顾及得到轻重。
秋千倏地紧闭上双眼,她这力气哪能跟这些流氓走卒相比。在宫里六年,她也只有医术方面精进,体力方面却是越加不行。
正待她静候这一一场注定的皮肉之苦时,右侧密林处却传来一阵低哼声,然后她只觉身体顿时一松,被禁锢的手臂也恢复了自由,这才睁开双眼。
阴恻恻的嗓音由黑暗的密林传来,“两个大男人欺负个小姑娘,怎么说得过去。”
这声音……秋千望过去,惊喜弥散脸蛋,她不止在心里预见过几次秋夜冥六年后的嗓音,陌生的熟悉,他,知道她来找他了?
那两个地痞突然不能动弹,又听到这声阴恻的低语,酒顿时醒了大半,强撑着口气,“是谁!有本事给大爷出来。”
“就凭你们!”那声音低嘁了声,“还不够格!”
这嗓音真的很冷,两人像被什么歪扭着,身子急剧地卷曲着,像麻花形状般,脸上更是狰狞密布,血,斑斑落下。
秋千没有看他们,她像是被迷惑般,慢慢地靠近了嗓音起源的密林右侧。
她想唤他的名,可唇张了又合,却像被卡住了,怎么也叫不出秋夜冥这三个字,她急得头上都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别再往前走了!”这嗓音清冷如同寒冰。秋千心头微悸,脚下意识地停了下来,因为那嗓音中透着的冷漠与陌生。
秋夜冥——她想这么唤他,头都快急白了,可却怎么也唤不出声来,脚又往前走了一步。
“我说了,别再往前走了!”
这声音真的很冷,但却是她日思夜想了六年的声音,是秋夜冥!一定是秋夜冥!她不理这嗓音的冷漠,一心只想走到他面前,然后认真地看着他,看着秋千的秋夜冥。
“我说了,叫你别再往前走了!”后退着,嗓音的主人被秋千前进的脚步逼得后退着,秋千前进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
先前的两个街边混混已然停止呼吸,身体蜷缩一团,像被人强制地扭曲。秋千定定地看着前方,嘴微掀着,却发不出声。
秋夜冥!她想这般叫他。
猎猎风声,树枝划到她的衣袖她也不理,脚下突起的石子使得她走得很不顺畅,身体突然失去平衡,向前一扑。
她感觉退后的身影倏地停止,细手抓住了一片细柔的丝缕,止住了下滑的趋势。
嘶——的一声,丝缕断裂,她再度向地上扑倒。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她的手在空中七舞八乱地,摸到了一个坚硬的面具。
这是什么?
还未等她有机会问他,那人影将她安然稳住身形,又退离,粗声粗气恼羞成怒,“怎么这么胡搅蛮缠。”
秋千面带惊喜,虽然很轻,但她听到了,是秋夜冥的语气,嗓音中没有冰冷,是秋夜冥才会有的语气。
她开始手舞足蹈,脸上急切。
对面的人总算看出不对劲,“想说什么就说。”
秋千更急了,嗓子就像在跟自己做对,说好了见面后她要叫秋夜冥的名字,可是怎么回事,叫不出声。
以前是她不想说话,现在是她,想叫却叫不出声。秋千顿时觉得寒意笼身。
仿佛查觉到她的慌乱,那人不再后退,反倒前进一步,“你,的嗓子……”
鬼面下的脸紧绷着,像是冻结的寒冰,看着眼前双手急快比划的妙龄少女,他的眼微敛下不安。
此时,由远而近传来奔来的声音,鬼面男子的倏地移到她面前。
“主子!婆娑门全部肃清!”
这嗓音也很熟悉,是翡翠姐?
“恩!”鬼面扫了一眼多余的一人。
“这人中途插入厮杀,主子看……”翡翠抬眸,暗黑的密林,她却能看得清楚,主子背后的少女难道是?
“翡翠,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种小事竟还摆在他面前问。
秋千被掩在身后,她的手向前一抓,正好抓住鬼面男子无力拖下的右手,心口微刺,还没好吗?
翡翠有些迟疑,这六年从宫里传出的消息,这青年跟秋千之间关系略好,如果杀了……这话,她却不敢当着主子的面讲。
“恩……”一道呻吟传出,秋千一怔,若青?
她摇着鬼面男子的手臂,他的右手还是无力,被这样摇晃着就像无根的游萍,顺势摇曳。
“等等!”秋夜冥皱眉,“既然婆娑门肃清,也不必再浪费精力。回阁!”
“主子!”翡翠低喃,看着紧拽她家主子手臂的少女,眸中不忍一闪而逝。
秋夜冥敛下细眸波光,心中又激动又害怕,小不点来找他了,可是他现在却……他的左手微缩,鬼面下的脸痛苦地颤抖着。
他的眼扫过不远处早已断了气息的两个猥琐男子,眼中狠光乍现,左手微动,那地上的本已死去的两人顿时化作了一滩血水。
如果不是得知小不点出宫,他抵不住思念恰逢在此,小不点岂不是被这种人欺负了去。一想到这个可能,秋夜冥眸中的杀机乍然暴涨。
在场,除了秋千夜视能力不好,未曾发现地上瞬间化成血水的两人外,其余的人,心间倏地一寒!
这就是秋叶阁的阁主,手段凶残,喜怒无常。
翡翠是感叹秋千在她家主子心中的地位还是一如即往的特别,而秋叶阁的属下则是再次对秋夜冥的手段胆寒。
那若青呢!
凌若青身体微痛,擦伤的脸跟腿角与先前厮杀中被杀的人相比,好上太多。却也令他有些瞠目,秋叶阁杀人,实在太过残忍。
他看向鬼面青年背后的秋千,紧拉着鬼面青年的手,让他忍不住担心,怕下一瞬间,眼前飞过秋千的残骸。
他想跑过去保护秋千,却被一个人不着痕迹地挡住。
是个女人,黑衣俊装,脸上荡着妩媚的女子。听鬼面青年唤的,是叫翡翠?
“主子!请恕罪!”翡翠跪在地上,眼前闪过紧抿唇的妙龄少女。
“翡翠!你越来越大胆了!”扫过挡在面前阻止他离开的得力下属,秋夜冥不悦。
“请带上秋千一起走!”翡翠看着苍白少女闪亮的杏仁,硬着头皮请求。
秋夜冥心中一恸,小不点来找他了,他何尝不想带她一起走,可是……
“翡翠,秋叶阁,除非邪外就你跟我最久,我不想翡翠组换人。”话中的含义已经很明显,若再不知趣,他也不介意换个属下使唤。
右手臂又被使劲地摇晃,秋夜冥心中骚乱,想甩开烫在手上的灼热,却又不舍。小不点的嗓子到底怎么了!
“主子!秋千现在不能吐语,请主子带上秋千一起回阁!”翡翠跪地垂首,眉梢落下滴滴冷汗,她的声音颤抖却还是坚持。
鬼面下的脸阴冷成寂,回身紧握住少女的手臂,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不知道!
“属下怕主子担心,一直隐瞒到现在!”翡翠仿佛知道秋夜冥心中问话,一咬牙,全说了!
右臂被使劲摇着,秋夜冥回首,看着少女慌急的杏仁眼,这六年,虽每日都能听到小不点的近况,但始终不是亲眼见到,现在这双杏仁眼,这张白皙脸蛋,让他就快忍不住想紧紧地拥着她。这是小不点,小不点长大了,变得更漂亮了!可不能吐语是什么意思?是不能说话吗?小不点怎么不能说话,怎么可能!
“小不点!”
六年,整整六年,他终于可以像现在这样,叫出这个称呼。终于能够不再像疯子一样对画喃喃自语,终于可以再见到她。
小不点长高了,小不点变漂亮了,小不点的杏仁眼更加闪亮了,小不点的……
秋千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鬼面男子,细长的手臂向上伸,触摸到冰冷的金属,感觉好像沁入了她心间一般。
秋夜冥!
他为什么要戴面具?
她想问他,却怎么也吱不出声,她感觉到他向后闪躲着,心中闪过黯然。想起了六年前她回避翠衣少年的视线。原来被闪躲的感觉当真不好!像被隔离一般。
“翡翠!先回阁!”秋夜冥缓下嗓音,见对面受伤的青年,知道是一直陪着小不点的若青,于是皱眉道,“带上他一起。”
他在躲她,秋夜冥在躲她。
住进秋叶阁已经七天,她却一次也没见到他。她拉着翡翠,翡翠也总是无奈的语气说,阁主这段时间有事。
翡翠在说谎,作为秋叶阁一阁之主,哪有那么多事忙!
他为什么要躲着她,难道他不希望她来找他吗?秋千还记得六年前翠衣少年的朗然语,他说他不会找她。那她就来找他啊!可为什么找到了,他却躲着她。
“秋千,吃药了!”翡翠进屋,见秋千嘟着嘴,这到跟小时的性情一样。
摇头,不吃!
“秋千想说话吧!那就乖乖喝药!”
翡翠见她嫌弃地扫了药碗一眼,将头转了个方向,于是再接再励,“难道秋千不想告诉见到主子了?如果秋千乖乖喝药,我就告诉你主子现在在哪儿。”
真的?秋千杏仁眼乍然一亮。
秋夜冥躲了她太久,久到她都快在秋叶阁呆不下去,翡翠也不告诉她,秋夜冥为何躲着她。
“真的!”
听到肯定的答复,秋千捏着鼻子一口将药喝下了肚,翡翠不着痕迹扫了窗外的翠色一眼,笑眯眯地道:“秋千为什么不说话?”早就查过,秋千的声带完全没问题,但为何六年来却一直不吐语?这就连她也十分奇怪,一方面怕主子忧心,一方面也怕秋千跟主子见面发生纠葛,所以她六年间,才会一直把这消息瞒住。
现在终于等到秋千主动找主子,应该是想清楚了很多事了罢!这些年,她也略微摸索到了一点非邪六年前口中人生如戏的真正含义。
说不出来!秋千的眼神这么告诉她。
“为什么说不出来?”翡翠感觉到窗外翠色轻颤,又问。
秋千摇头摆手,走到案前用笔毛写着——不知道,六年前哭过后就说不出话了。
“六年前秋千哭过?”翡翠这倒不知道,当时她们正离开,哪里知道夜城里还有个痛哭失声的娃。
秋千又写——恩!当时秋夜冥走了,我哭得可伤心了!
翡翠轻笑,从字迹间感觉到秋千的抱怨,“那秋千这六年就没有试着开口说过一个字吗?”
秋千摇头!又写——没有人唤我!我不想说话!
“没人唤你?”翡翠挑眉!
秋千认真地看着她,手在宣纸上写着——他们叫我双儿、无双公主,可我不是她,我叫秋千!秋夜冥的秋千!没人唤我秋千!
她写得很用力,宣纸上弥散着斑斑水迹,翡翠一字一句将纸上的字重念了一遍,她知道有一个人比她还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那我唤你秋千,秋千为什么也不回我!”翡翠问她。
秋千皱眉,又写——秋夜冥为什么不唤我秋千了?
她问着,翡翠也轻声念出宣纸的上疑问,然后扫了窗外僵硬的翠色身影一眼,转回头看她,“这个问题,秋千得亲自去问主子。”
——可我找不到他,还有他脸上为什么要戴上面具,好丑,我都看不到他长什么样子了。
秋千写得很急,最后飞龙舞凤完,认真地看着翡翠。
翡翠眸中闪过复杂,将纸上的字喃喃语出,看着眼前固执到极点的秋千,回她,“这你也得亲自去问主子。”
——那他在哪儿!翡翠告诉我!
“秋千,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翡翠认真地看着她。
秋千点头。
“这次,你为什么会出宫来找主子?”
——我……
很多话,在纸上写都写不完,秋千很急。
“不要急,慢慢写!”翡翠轻声道。
秋千缓下呼息,毛笔在宣纸上烙下了很大一团黑晕,过了很久才写下——我想亲自告诉秋夜冥!
“万一一直没有机会见面呢!”迎向秋千不解的清秀脸,翡翠解释,“要是主子得到消息又躲你,那你怎么办!”
秋千肯定地在纸上写着——他躲,我找。
是吗?翡翠摇头,这个秋千,还真跟以前一样,总这么固执,难道主子一直躲下去,她就一直找下去?
窗外的翠影已经消失,像被轻风吹过,翡翠掩下眸中波光,不打算告诉秋千,主子这些年的生活,因为这些问题,还得靠她亲自去问。
又过了一个月,秋千还是没有见到秋夜冥。一个月前她听翡翠说的,到翠烟阁去找秋夜冥。可能是迟了一步,翠烟阁内无人。
然后,若青来找她,问她要不要离开继续去找人。
她摇头,这才告诉若青,其实她一直找的人,就是秋叶阁的秋夜冥。
若青当时的脸都快白了,其实若青一直以来只知道她想出宫找人,却不知道她要找人是何人。
这次他还冒着风险一路护她。如果能说话,她真想说一声,若青人真好。
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秋千睁开杏仁眸,今天也打算去找人。她走出房门,若青已经等在门口了。
“走吧!今天还是我陪你。”若青总算了解了来龙去脉,这一个月,也是他陪着她。
秋千点头,翡翠这些天不在,说是去出任务了,没人提供情报,为她找人增加了难度。
秋叶阁其实是一个山谷,地上有着翠幽幽的草,鲜艳的花,还有着清幽的竹屋。一点都不像外界传言的可怖。
她走在前面,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被若青从身后一拉抱在怀。
“小心一点。”
秋千对他扬起一抹笑,正打断继续前进,从身后传来一声怡然的嗓音。
“哟!这不是小秋千吗?很久不见了呢!”
在若青怀里的秋千浑身颤抖,与六年前不同,这次心中充斥着火苗,恨恨地瞪着来人。
来人一身白袍,腰间别着环佩,俊美的脸上一双凤眸尤为惑人。
非邪!
此人名为非邪,实致却邪魅阴沉。秋千瞪着他的眼眨也不眨,如果眼神也可以杀人,非邪想必也已经万箭穿心。
“六年不见,小秋千的生活过得可滋润,身边还伴着个护花使者。真是幸福!”非邪飘飘然地凑到秋千面前,脸上扬着一抹讥诮的笑。
秋千气不打一处出,挣脱若青的怀抱,一双手使劲地捏住了那张媚颜,然后突然把他向后一推。
非邪没有料到她会有这行为,怔神间,就被推来退了几步,连走两步才稳住身形。
六年前,他还记得秋千怕他得紧,怎的六年不见,变了这么多。
“公主!”若青拉住她的手,还没见秋千发过这么大的火,连忙将头转向白袍男子,“对不住,公主无心之举。”
“哪里!六年不见,想必小秋千是激动了。”非邪眸光一闪,看着若青微俊的脸,启口,“这位就是一直陪在小秋千身边的若青公子吧!听翡翠说,若青公子跟小秋千的感觉很好。”
“外人胡诌,在下不过一介武夫,不过若是公主的事,在下一定全力以赴。”若青颔首肯定。
秋千本因他话中的生疏不快,但听到他后面吐语,又扬头给了他一个笑容。不过一转眼,看向白袍男子又是恶狠狠的眼。她可还记得,六年前那个厨子是他有意撺掇的,她想了六年,才渐渐明白,六年前秋夜冥为什么会在她面前大开杀戒。
他不就是希望她离开秋夜阁吗?这个男人,她第一眼见到就不喜欢,一是因为他眸中的毒蛇,还有一个原因,她想了很久,才想明白。那就是他眼中有一种野心的杀戮,她只是怕,怕秋夜冥有一日也被那一双杀戮之眼牵引,然后离开她,不要她。
所以她真的很讨厌这个白袍男人,恨不能用眼神杀死他。
“呵呵,小秋千身边总有人全力维护,可不能错过了,现在像这种人可不好找。”非邪忽略过秋千恨然的眼,一脸的笑盈盈,“找个机会,秋叶阁也可以操办喜事了。”
他这话什么意思!秋千不笨,在深宫里脑子就一直不停地思考了六年,她心中总闪过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他话中有话。他不会无缘无故撮合别人,一定有目的。就像六年前,那个厨子一样,降了教她煮粥外,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秋千的脑袋急速转动着,却怎么也想不出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耳畔,若青说道:“公主跟若青情同兄妹……”
“呵呵……感情的事,可吃不准呢!”非邪笑着打断若青的话,说道:“而且小秋千可是一个珍宝,相处越久越是放不下。”他这话意有所指,长发被风吹得微扬,掩去了眸中深邃。
“非邪!”清冷的嗓音自远处传来,明明不见多大声,却像刺冰般,直入人的耳膜。
秋夜冥走得缓慢,不知听到了多少,他淡漠地扫了白袍非邪一眼,非邪耸肩,摸到老虎尾巴了!
秋千杏仁眼激动地看着他,他不躲她了?
秋夜冥不着痕迹地躲开秋千的视线,起身欲走。一个月,他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去想,然后躲着小不点,不过却因为刚刚听到的话,气血翻腾,忍不住现身打断他们的对话。
他是怎么了,如果真如非邪所述,那对小不点来说,应该是好的,为何他却觉得心中像喷涌着炽烈的火焰。恨不能杀死眼前这个叫若青的青年。
“主子也觉得若青跟小秋千般配吧!郎才女貌,真是天作之合。”非邪笑盈盈地继续,一双眼微眯地扫过秋夜冥拖垂的右手还有脸上的鬼面具。
轰——秋夜冥脑子陡然炸响,不再看秋千,左手在衣袖下捏得咯吱作响,脸上却平静如水,“婆娑门余孽未除,你去支援翡翠。”
“是!”非邪似笑非笑看着秋千,再扫过掩眸的秋叶阁阁主,飞身一跃,飞上了山谷。他呢!就爱挑拨,人生太过无趣,总得找些戏来看呐!
秋千见他要离开,急跑过去,细小的手指紧紧地拉着秋夜冥的袖口,强迫他看着她。
秋夜冥眸中痛苦一闪而过,冷然道:“放手!”
铿锵之声,秋千吓了一跳,紧咬着唇瓣,手指捏得更紧,抬头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她不放,六年前,她怕他,现在听着却不怕了,她记得翡翠说的话,知道眼前的人哪怕再凶横还是那个叫她小不点的翠衣少年。
“公主!”若青在一旁看得生寒,就怕秋夜冥一个不顺心来上一刀,那无双公主的小命可算完了。
秋夜冥听到若青的叫唤,眸中更冷,沉声道:“放手。”
不放不放!死都不放!秋千定定地看着秋夜冥,眼中有着一抹渴望。
哎!秋夜冥看着这双杏仁眼,还是无法凶恶地对她,这可是他宠了整整四年的小不点,也是那个他偷偷思念了整整六年的小不点。是那个霸占了他心房整整十年的小女孩,不,现在长大了,成了一个漂亮的少女了。
“小不点,放手。你不是怕我吗?”秋夜冥声调回暖,惊得一旁的若青瞪大了眼。
秋千的头摇得非快,想告诉他,她不怕了。
“小不点来找哥哥,哥哥真高兴。”秋夜冥喃喃低语,他见了小不点写在纸上的话,真的很高兴很高兴,可是……
秋千皱眉,不喜欢哥哥两个字!她现在知道,其实她真的喜欢他,不想他当她哥哥。
“秋千有喜欢的人了吗?哥哥有了哦!”秋夜冥觉得心在滴血,小不点来找他,小不点不怕他了,可是,他却得硬生生将小不点推开。
“所以呢!小不点跟若青回宫,小不点的嗓子哥哥会找大夫,如果小不点一直在哥哥身边,哥哥喜欢的人会吃醋的。”他的话像哄着小孩子。
秋千的眼眶泛着红,泪啪塔啪塔就往下落,她有好多话要告诉他,可他却告诉她,他有喜欢的人了。她用六年的时间明白过来,她对他的依恋是爱,他现在却赶她走,说怕他的爱人会吃醋。翡翠不是说,秋夜冥也喜欢她吗?
“小不点!”秋夜冥笨拙地用左手抹去秋千脸上的泪,慌乱无措,“你别哭啊!”
秋千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的举动,看着他拖着的右手,看着他脸上的鬼面具。他脸上的面具掩挡住了表情,可秋千却能感到他的心疼。
秋千!她好希望他叫她秋千,而不是小不点。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不点。
秋千!秋夜冥嗓音中透着颤抖,知道她在渴望这声叫唤,可是,现在的他却没有资格这么叫。秋千!秋千!他本渴望着秋千找到他,可现在,物是人非,他却希望秋千从未出现。
这六年,他听翡翠说着,秋千学医,他心暖,秋千是想医好他的右手,就跟她医好他背上及腰的刀痕一样。
秋千学画,总是画着一个人,翡翠偷了一幅,现在还挂在他的书房,秋千在画他呢!是想他了吗?
秋千喜欢他,不是对亲人的依赖,而是执手一生的爱。翡翠这么说,他本不信,秋千才多大年纪,怎么懂爱。可翡翠却叫他自己看,她说,看了秋千六年,秋千只对一个人在乎,那个人就是他。前两年,当他听到这个消息,好开心,于是他开始等着,秋千来找她。
翡翠捎回消息,秋千身边陪着若青,是那个差军,他还让得自己曾将秋千托付给他,却被那个男人带走。那时的他本想先杀了他的。原来她有人陪了,那一定不会寂寞。他这么想着,心中却涌出一股酸涩。翡翠说,他爱着秋千,那个小不点。他嗤之以鼻,不管是不是爱,他只想宠着她,那个小不点,那个第一眼看见的杏仁眼的主人。
翡翠又捎信回来,秋千不怕他了,可是他却怕见小不点,他还记得小不点就像个完美的公主,她也的确是个可爱的公主。可他却不配拥有这样完美的公主了。婆娑门的邪功厉害,他右手不便,竟被捉住,施以酷刑。脸上已经布满了疤痕,怕再好的医术也不能消除,背上被小不点治好的伤痕又起,而且更甚,狰狞得像咧开嘴角的恶魔。他的右手再度被打残,这次,怕是再也不能恢复。更甚的是,他中了毒,第一大奇毒,解药来得太迟,毒已经深入血脉,最多,他最多也就只有十年光阴。这样的他,还能带给小不点什么?
这样的他,已经自卑到不敢期待小不点的到来。可是,他却还是期待着,期待着小不点会找到他。找到他之后呢!找到他后,他又能怎样?告诉小不点,他想宠着她,宠着她一辈子,告诉小不点,他会用余生去爱她?
好虚假,小不点还可以再活四十年、五十年、或者更长。他怎么能拖住她,如果他走了,还有谁会宠着小不点?
小不点才十多岁呢!翡翠口中的爱一定也不会深刻,所以,小不点,还是不要来找他了。外界传闻,他杀人如麻、他喜怒无常、他沉迷女色邪佞张狂——
这样就好,这样小不点一定会对他失望透顶,应该,不会再来找他了吧!心底的失落忽略不记,他以后还是能够看着小不点。只要这样,就好。
“小不点!”秋夜冥唤着秋千,见她眼眶红着泪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