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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柔柔的。
万里无云。
空旷的地上架起了一个高高的台子,金碧辉煌。周边布满了红艳的花朵,几乎簇拥着比武台摆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圈,亮闪闪的,一颗颗透明的珍珠点缀在比武台的周围,似乎像一滴滴晶莹的露珠,突然,几个红衣的武士昂首阔步地走上来,然后拿起红色丝绸的锤子,用力地敲打着鼓面,几十声一起响了起来,似乎像边疆的战场。
祈荫王笑哈哈地来到这儿,然后坐在了观望台上。
众人微微欠身:“祈荫王。”
“起来吧。”他笑着说:“准备好了吗?”
一个小厮点头:“是的,祈荫王。”
“好。”祈荫王骄傲地笑着,他看着融宛穆和融宛谷翼站在自己的身边。
夙夜黑色的披风飘扬着,融宛惜白色的纱衣飞舞着,两种相互包容的颜色深深地融合在一起,他牵着她,坐在了祈荫王的身旁,夙夜坐在正中间。
凌墨身着战服,黑色的披风在风里格外地放肆,他的眼睛紧紧的眯着,慢慢的,深深地涌现出不屑一顾来。
洛辰站在凌墨的身边,手里一把干净的折扇,右上角微微的露出一点儿茶花的轮廓……
融宛惜的眼睛有些扑朔迷离,她毫无焦距地看着底下的人,融宛穆定定地看着她,似乎说不出一句话。
夙夜站起身,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文武百官都站在观望台下,他轻轻地宣布:“既然都好了,那就开始吧。”
则陨看着夙夜点头,于是宣布:“那么比武正式开始,规矩是点到为止,不得伤人性命……”
这是每个国家的惯例,一旦有其他国家的君王来拜访都要举行的仪式,明着是说互相切磋,实着则是暗暗警告莫来侵犯,这是国家与国家真正的实力比拼,所以历代都被君王们所看重,比武的人士都是达官显贵,出类拔萃的人才。
融宛惜本是没有任何兴趣的,可是,因为她的特殊关系,她自然要来。
则陨站在台上,然后说:“下面开始,圣翎国的选手是二皇子的贴身侍卫,玄隐。那么祈荫国的选手是,融宛穆皇子的贴身侍卫,下面比赛开始。”
说完,则陨退后,瞬间,两道影子飞身而来,稳稳地落在了比武台上,玄隐微微一笑,俊逸的面容似乎有些晃眼,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明晃晃的光!
两把剑脱壳。
直直地指着对方。
那名黑衣男子突然跑了过来,玄隐轻微闪过,盘旋向上,似乎有如骄鹰,又突地转身回击,男子侧身躲开,玄隐的剑直插向了地面,似乎有一声清脆的回响,剑微微弯曲,又将他整个人反弹了上去,飞翔在天空中。那个男子顺势也腾空而起,剑与剑的碰撞声一触即发,清澄地回响在空气中。
突然,漫光闪身。
白色的剑微微一挑,一把剑便从手中掉落下去。
落在地上,很孤独地响声。
两人落回地面,轻轻地玄隐用剑尖挑起一颗珍珠,珍珠迅速飞过去,透过纯厚的内力,打在了黑衣男子的膝盖上,瞬间弯曲下去,跪在了玄隐的面前。
玄隐微笑着,凌墨似乎也勾动一丝唇角微笑。
夙夜却笑了,干得漂亮,很轻松呢,祈荫王有些尴尬地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则陨轻轻地拍了一下玄隐的肩膀,微笑地说:“好兄弟。”
“谢谢。”
玄隐纵身一跃,又回到了凌墨的身后。
“下面是,三皇子与融宛谷翼的比武。”
融宛惜诧异了一下,那道声音唤醒了她的神经,她看着身旁白衣衫的洛辰又看看另一边的谷翼,心中缓缓地有些牵挂,焦急地看着比武台,她不愿意看见任何一个人输。
洛辰的白色衣服似乎很柔。
祈荫王问:“他可以吗?”
“没问题。”夙夜斩钉截铁地回答。
祈荫王点头,不再说话。
比武台上,一个是翩翩的白衣贵公子,看起来,柔润和素雅。
一个是黑衣的剑客,看起来,冷酷而无情。
融宛惜的眼睛里有着淡淡的慌张,她抿紧自己的嘴唇,仔细地看着,洛辰白色的一把折扇,上面右上角似乎还有几滴墨迹,很远,看不清楚,但是她知道那是什么。
突然,洛辰翻身,就像一朵牡丹花,姹紫嫣红,他的动作轻柔地如流水,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是在舞蹈,但是,所有的人都明白,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可以点中要害的,扇子就是他的武器,变化多端,神气活现,如果,对手不是翼的话,恐怕现在早已经结束,融宛谷翼挥动着青绿色的剑,剑身如果一条蛇,既灵活又凶猛。
两个人似乎已经纠结了很久……
融宛惜的眉头皱得很紧。
白色的衣袖缓缓地颤抖,她的手里,拿着一个不为人知的东西。
两个人的身影似乎无法分开,在空中,在地面,强悍的内力几乎震碎了比武台的珍珠,他的扇子微微泛着黄色的光芒,似乎是融合着太阳的力量,他的剑是青绿色的,两种能量同一时刻汇集,突然,翼有一丝昏眩,如此强大的内功是他不可想象和负荷的……
似乎,一瞬间,洛辰就占了上风。
他微微一笑,如同杨柳的嫩叶摇曳在风中,声音很轻地说:“对不起。”然后,他猛地顶出右手,只要这一掌出去,融宛谷翼就输了。
可是,突然,从空气中茫茫地飞来一个小针,速度快的肉眼无法分辨出是从哪个方向射出来的,穿插过被震在空气中的珍珠快而准地一下子扎在洛辰的白色扇子上,扎在了那朵淡淡的未完工的茶花上。
洛辰微微有些诧异,翼久等的那一掌没有来,他也微微诧异。
洛辰看着那朵茶花,终于一种酸涩感深深地埋进了眼睛里,他看着融宛惜,眼神淡淡的,那根针射在茶花上,那就已经故意地清楚地表明发射暗器的人的身份了,不是吗?
他知道了。
原来,她不想让他伤害融宛谷翼。
可是——
如果,刚才输的是他,那么,她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呢?
融宛惜微微起身。看着比武台上的两个人,因为观望台比比武台高很多的缘故,她显得有些居高临下,她轻轻地说:“既然结果是这样,那就算平手吧。”
所有的人都微愣,但是既然是王后的话,于是大家点头答应。
“好吧,好吧,就算是平手吧。”
“打了这么长的时间应该是平手了。”
“是啊,两个人都好厉害啊……”
夙夜轻轻地不悦地哼了一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说:“既然这样,那么就下一组吧。”
融宛惜坐回原位,夙夜没有看她,声音压低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那家伙?”夙夜冷冷地问。
融宛惜有些慌张,她的眼睑低下来:“你都看见了?”
“嗯!”
“没什么?只是不想。”
“不想什么?”夙夜靠近她,他的眼底一片漆黑:“是不想你们的国家连续输还是,只是不想让他输……”他没有在意到其实他的话中充满了妒意。
融宛惜躲闪着他的眼睛,冷静地说:“看比赛吧。”夙夜却突然笑了,而且笑出了声音:“这场比赛似乎比上一场更精彩。”融宛惜看着他残忍的眼睛,很疑惑。
“是凌墨和融宛穆。”
心。突然被扎了一下。
为什么提到他,她就会莫名地慌张呢?
突然,一阵风的声音,凌墨冷冷地跳下去,高高地站在比武台上,依旧直直的脊背,面容孤冷而骄傲,身上渲染着不可侵犯的王者气息。
他的眼睛淡淡地看着前方,手中的银色长剑紧紧地握在手里。
融宛穆站在他的对面,金色的衣服上华丽多姿。
硕大的比武台上,只有两边的这两个人。
凌墨慢慢地拔出了自己银色的剑,那剑上似乎还能闻到血腥的味道和荷花花瓣的清香味儿。
融宛穆同样拔剑,眼睛中闪着坚韧。
瞬间,凌墨的身体稍稍一弯,剑横扫出去,无数的珍珠都碎成了粉末,他是战无不胜的,所有人都知道,珍珠沫像雾一样弥漫在融宛穆的周围,然后,凌墨的剑猛地刺过去。
他只是想快点儿完成这项任务。
凌墨像冰一样,似乎无法融化,,招招毫不留情。
融宛穆像火一样,越挫败燃烧地越旺。
每一个招式,每一种交手,都似乎耗尽了融宛穆最大的力量。
而凌墨的目光是充满绝望的,似乎想就这样在杀戮中沉沦,不再苏醒,凌墨腾空而起,闪着银光的剑横扫地面,一片金银碎屑的光量,融合了强劲的内力冲击出去,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那被凌墨的剑尖削成暗器般的珍珠宝石如大片黑色毒风似得像融宛穆冲过去……
一切都定格了……
输赢已经不再是关键,因为融宛穆的生命都受到了威胁……
他躲闪不开了,每一个经过凌墨内力的宝石都是极具破坏力的,似乎能够穿透他的心肺,让他在这样的台子上倒下……
风轻轻地吹。
樱花还在飘,似乎飘上了台子。
祈荫王似乎吓坏了,脸煞白煞白。
瞬间,窒息一般的声音,空荡荡地回响在空气中……
突然??
一个白色的纱袖猛然地奔腾出去,如雪一般圣白,如水晶一般透明,如流水一般细长,然后纱袖一直飘到比武台,瞬间张开,宛如变成了一张白色的闪着金光的大网,像百合瓣伸开自己无暇的身躯,速度很快,像开满了花的春天,所有的人都禀足了呼吸,纱袖迅速变得凌厉,然后挡住了像暗器一般的宝石,一切都安静了下来,白纱袖在空中漫天的盘旋,漫天的飞舞,樱花似乎落在了上面,点缀出一幅画面,直到,所有的宝石都安静地落在地面上。
所有的人这才看见缓缓收拢的白纱袖,融宛惜的目光仍旧淡淡的,她轻轻地脚尖点地,轻盈地飞舞下来,像一只洁白而孤独高傲的天鹅,美的无暇,净水如画。
她轻轻地落在融宛穆的身边。
一切都很安静。
夙夜静静地看着他的妻子,似乎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般,他冷冷地勾起唇角。
果然,凌墨,武功可以说是所向无敌的,是没有人可以战胜的。
但是,他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她!
“他是我的哥哥。”她的声音很冷淡,像水一般安静地在阳光下折射着七色的彩光,融宛穆深深地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脆弱的柔软。
凌墨看着她,声音似乎有些嘶哑:“你要说什么?”
融宛惜看着融宛穆几乎命令地说:“你先上去。”
融宛穆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不想答应她,可是祈荫王在惊吓之后,大叫:“皇儿,你上来。”融宛穆无奈地走回去,站在了祈荫王的身边,他刚才真是疏忽大意了。
风轻轻地吹动融宛惜的长发。
阳光柔柔地倾泻下来。
一片灿烂的光芒。
融宛惜的眼睛漆黑一片,似乎已经像夜晚的天空。
凌墨的眸子很沉很沉,他直直地看着她,胸口涌出一丝闷痛。
这已经是多久了?
从她说过那样绝然的话以后多久了。
为什么想见她的欲望除了越来越浓重之外,还有闷闷的沉痛?
那抹脆弱在凌墨的眼睛中转瞬即逝,他冷冷地看着面前同样冰冷的她。
融宛惜动了动唇角:“那是我的哥哥,你是否,太凶狠了一点呢?”
凌墨淡然的笑了,眼底的沉痛稍稍明显一些,他讽刺地说:“怎么会有你凶狠呢?”
融宛惜的心里突然有丝丝的阵痛,似乎有些无法呼吸,窒息般的感觉扑面而来,他,还在想那些话吗?为什么,这一刻融宛惜有一丝迷惑,她甚至怀疑为什么她当初要对他说出那样绝决的话。
而又为什么,看见他的痛,她要比他更痛呢?
她的心似乎停止了跳动,血液因为冰冷而停止流淌,她的眼睛中有淡淡的歉意,她轻轻地说:“让我来代替哥哥的比赛吧。”既然惹怒他的人是她,那么就让她来接受吧……
凌墨诧异:“什么?”
她是说,拿着剑对着他吗?
突然,凌墨的心底流淌出绝望,他的目光变得很碎,声音似乎有一种震天撼地的毁灭悲哀的声音,极度的愤怒几乎吼叫出来:“好吧,我答应你。”
瞬间,所有的人都不知所措了,看着坐在龙椅上的夙夜,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人能分析出他此刻的心情。
洛辰的眼睛灰暗,白色扇子上的茶花显得异常地渺小。
突然,融宛惜轻轻打开手臂,像一个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不真实,她轻轻地玄飞了起来,在天空中异常的绚烂,悲哀的容颜,她的嘴唇似乎有些血红,好像是刚刚炸好的红玫瑰汁,毁灭性的妖艳,然后,漫天的白纱在风中飘舞,透明而纷乱,在空中摇摆,就像一朵在水底的白莲,扑闪着银色的花瓣,却异常茂盛地开放着,白纱在空中忽闪忽现,复杂而繁乱,在空气中野性地飞舞,一种淡漠的茶香几乎迷醉了花儿。
突然,凌墨猛地一抽,银色的寒光,他如风如影一般腾空起来,黑色的风衣在空中飘扬着,沙沙的声音,他的眼睛很亮,像夜晚的月亮般寒冷,苍白的嘴角微微有些颤抖,心,似乎已经痛的麻木,可是,他却依旧追逐着她的身影,他不过有些自嘲,他狠狠地皱眉,可是隔了很久,他也无法将自己的剑尖刺向她。
漫天的白纱透明而无暇,似乎将他与她包围在了一个小小的空间里,一个别人不懂的空间,一个只有心痛和缠绵的空间,融宛惜看着他,目光轻灵而悲伤,凌墨看着她,目光沉重而阴暗,瞬间,双方出手,飞沙走石瞬间炸开,狂飞到舞台的周围,迷住了所有人的眼睛,夙夜却静静地坐在那儿,身体笔直,运用自己深厚的内力将抵制自己视线的风沙移开。
融宛惜的白纱笔直地从她白色的袖口中冲出去,速度似乎只是在眨眼之间,凌墨一个闪身,避开了白纱,但是又一个白纱打过来,凌墨高高地跳起,然后剑俯身下去,剑尖的寒冷碰到了融宛惜的白纱,然后轻轻地,凌墨向前俯冲,剑顺着力量慢慢地轻柔的将那片温柔的白纱劈开,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但是突然地,凌墨一个转身,剑垂在他的右手里,只有融宛惜的一根较粗的白纱变成了两根较细的白纱。
融宛惜再次腾空,似乎在空中像仙女一样旋转,她瞬间扔出了一枚飞镖,是纯蓝色的,如蝴蝶一般,凌墨狠狠地将飞镖打碎成两截,然后,他飞身上去,剑泛着异样的寒光,他的目光冰冷而残酷,融宛惜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一双眼睛,她突然有些慌神,凌墨飞扬起一剑,突然,系在腰间上的一枚美玉滑落下来,融宛惜突地惊慌起来,似乎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样,她俯身,然后洁白的手臂托起了下降的白玉。
泛着柔美的光泽。
融宛惜有片刻的停顿,她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玉,突然,一股小小的力量抵着玉,她抬头,赫然发现,凌墨的剑已经抵在了寒冷的玉上,凌墨的眼中只有无尽的黑暗,她的心隐隐作痛,眼睛扑朔迷离地看着他,然后,就这样在天空中默默地飘荡,他抵着剑的力量向前,她拿着玉的力量向后,在天空中似乎停止了一切,只是慢慢的,他向前,她向后,这幅画面似乎定格在这里。
柔美而多情。
他的脆弱,她怎么会不知道,她紧咬住自己的嘴唇,突然,雾一般的液体弥漫在她的眸子中,她有些躲闪不及,眨眨眼睛,但是,它还是流下来了。
心痛他的脆弱,心痛他的痛苦,可是,为什么……
心,痛的没有感觉。
生命仿佛走到了尽头一般。
扑天盖地的悲哀瞬间全部凝结在那滴液体里,慢慢地滑落。
突然,有一种比玉还要闪亮的东西晃进凌墨的眼睛里。
他缓缓地抬起头。
一滴泪水顺着融宛惜黑色的眼睛,似乎沾湿柔美的睫毛,慢慢地滴落下来。
晶莹透明。
凌墨的眼睛突然有些慌张地心疼。
她,哭了。
为什么她会哭?
是因为他吗?
因为讨厌见到他,所以她哭了,是这样吗?
可是,她知道她的泪水对他而言有多么的痛吗?
那种痛苦几乎渗进了他的骨髓,血液,乃至生命。
怎么样她才能不哭?
是不是只要他远离她,她就会幸福?
但是,但是……??
原谅他……他——做不到!!
他无法形容他的心有多么的震撼,他似乎突然有死去的欲望,如果,他死了,为了她而死,那么,她会不会,偶尔,偶尔想念他一下呢?
真的,只要偶尔就好。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滴泪水似乎划破了他的心脏,他的眼睛更加的浓黑,无法掩饰的痛苦变得如此赤裸裸,然后,他放下的手中的剑,两个人慢慢地落回地面,落回比武台上。
融宛惜的那滴泪水似乎已经被风干了,她轻轻地颔首:“我输了,二皇子。”突然,凌墨手中握住的剑瞬间变得粉碎,轻飘飘地落在比武台上。
凌墨轻轻地笑了:“看来是我们打平了,王后的内力真是深不可测。”
融宛惜的心脆弱的颤抖,巨大的疼痛使得血液几乎结成了冰一般停滞下来,一个深深地声音回荡在她的身体里,谢谢你,凌墨,是的,融宛惜知道,是他自己运足了功力将剑粉碎的吧,只是,不想让自己有输掉的尴尬。
只有他,会为她悄无声息地做这些事情。
融宛惜窒息,心像被针扎一样,但是没有流血,因为,好深好深……
他为什么要这样,在她如此伤害他之后,为什么,还要这样温柔?
凌墨深深地看着她,像是一种无言的诀别。
融宛惜莫名地有些惊慌,为什么,那种眼神,就像是快要死去般的沉寂?
她忍不住地轻喊了一声:“凌墨?”
凌墨有些发怔,看着她没有说话。
突然,夙夜冷冷地勾起唇角,然后,身体俯下,向比武台飞来,最后轻轻地落在了融宛惜的身边,速度之快,让人惊叹。
他牵起她的手,轻轻地说:“走吧。”
融宛惜有些不知所措,她向收回自己的手,可是观看台上有她父亲的目光……于是,她被动地接受,凌墨的眼睛沉的让她心痛,她深深地呼吸,然后点头:“好吧,王,我们走吧。”
然后,两个人朝台下走去。
他牵着她,一步,一步。
但是在经过凌墨身边的时候,突然,凌墨的手重重地一扯,狠狠地将融宛惜的手抓在自己的手里。
所有的人都安静了。
这是一种公开的挑战吗?
可是这样的内部纷乱被其他国家的首领看到不是太不明智了吗?
于是,洛辰轻轻地飞落下来。
三个耀眼的男子,一个如水的女子。
洛辰静静地看着融宛惜的两只手。
一只被夙夜牵着,一只被凌墨牵着。
洛辰淡淡地笑了,是啊,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都没有他参与的份儿,她的世界始终都和他没有任何瓜葛。
洛辰轻轻地说:“二哥,你放手吧。”
凌墨眯起自己黑色的眼睛,沉默一会儿,沉沉地问:“为什么和我说这句话?”
“因为,你和我一样。”
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的天。
一片灿烂的霞光。
“因为……你和我一样,在这个故事中,都是多余的……”
“你说什么?”凌墨的眼光变得锐利而寒冷,他的声音更加沉闷。
他的心里告诉自己,这不是事实?可是为什么那种绝望的疼痛会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呢?哪怕,在夜里,他也会梦见,她彻底离开了他的生命……
他不要把她从自己的世界中隔开,夙夜和洛辰才是多余的,于是,他更加用力地握紧她的手,害怕和那种空虚感无力地击碎了他的心脏。
突然,融宛惜用力地一甩,甩开了凌墨的手。
凌墨惊慌地看着她,这是第几次呢?她因为夙夜而甩开他?心再次地沉痛起来,似乎更加强烈,一种湿润的液体似乎狂涌而出,在身体中穿腾,震裂了自己的骨头和脾肺。
融宛惜没有看他,目光直视着前方,再次说:“王,我们走吧。”
夙夜微微撇动嘴角,点头,说:“好,我们走吧。”
他们就这样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凌墨看着背影。
洛辰看着背影。
心脏似乎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没有人可以再靠近心门了吧。
除了她之外,不会再有别人了吧……
夙夜静静地牵着她,轻轻地说:“你表现的很好,真是足够理智啊。”
“我只是不想让我的父王看出端倪。”
“只是……只是这样吗?”夙夜淡淡地问。
融宛惜有些奇怪他语气中淡淡地失落,可是她依旧点头:“是的,只是这样。”夙夜紧紧地握住她细嫩的手,掩饰住悲伤,淡淡地说:“没关系,这样就够了!”
融宛惜心猛地一沉,似乎有点点的血迹留在了心脏的缺口,血液还在不停地流淌,可是无法止住自己的伤痛,只能任其延伸自己的痛楚。
夙夜的嘴唇煞白,抿的紧紧的。
是的,只要陪在她的身边,他就满足。
只要这样,可以吗?
所以,为了不失去她,他要保住自己的皇位。
融惋穆静静地看着融宛惜的背影,夕阳几乎染红了她的身体,但是,还是悲伤透着冷淡。
祈荫王轻轻地在心中叹气,这个孩子,真的像他想象的那样幸福吗?虽然,他知道自己让她来和亲是错误的,可是为了保护她,他不得不这么做,但是,这么做真的对吗……
虽然他认为,自己的女儿受了她的遗传,一定会让和亲的男人爱上她的。
但是……
过多的爱,怎么办?
他这才知道他疏忽了这个问题,祈荫王深深地问自己。
他看着比武台上的两个少年,一个白衣,一个黑衣,同样的不凡和卓越,但是,这样会不会搅起一场腥风血雨呢?
他站起身:“穆儿,我们明天回国吧。”
已经知道圣翎国不可小窥,那么以后发生什么,自己都帮不上忙了吧,只能看那个孩子的造化了。
“父王,我,我不回去。”
“你说什么?”
融宛穆躲过祈荫王那个的眼睛说:“我不回去。”
“为什么?”祈荫王不悦地问。
“我要留下来,因为,因为……”融宛穆有些难以启齿,只有眼光很坚定:“我要留下来。”
他要守护她。
有她的地方,就会有他。
祈荫王看着自己倔强的儿子:“你的母亲不会同意。”
可是融宛穆却说:“父王,请派给我一支军队,好吗?”
“为什么?”祈荫王不解地问。
“虽然圣翎国这次是妥协了,把惜儿送回了樱翎宫,可是我不敢保证是否还有下一次,所以……”融宛穆的眼睛很亮:“所以,我要留下来。”
“守护她吗?”
融宛穆轻轻地点头:“是的,不想让她受伤。”
“你好像很喜欢她对吗?”祈荫王深深地看着融宛穆,他惨淡地笑着,然后点头,“是的,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了。”
“那你知道你们之间的身份吗?”
融宛穆愣住了,过了一会,他点头,声音里夹着悲凉:“是,我知道,我是她的兄长。”
“那……”祈荫王拍拍他的肩膀:“你能永远记住这个关系吗?”
融宛穆的心灵似乎在振颤:“是,我能。”
祈荫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放下自己在他肩膀上的手臂,语气很疲倦:“好吧,我答应你。”
融宛穆瞬间充满了感激,于是,他深深地鞠躬:“谢谢父王。”
祈荫王笑了,是一种很苍老的笑容:“你知道后果吗?”
融宛穆的眼睛忽地变暗:“我知道。”
“那么,你是甘愿放弃储君的位置吗?”
沉默了很久。
融宛穆点头:“是。”
祈荫王知道了他的心意,他只能点头,因为自己儿子的执著父亲是最了解的,如果当初自己也像他一样的话,或许,就不会失去她了吧……
“好吧。”过度悲伤和苍老的声音:“我成全你。”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像自己一样遗憾。
融宛穆看着苍老的父亲,他感激在心头:“父王,是儿臣不孝,请,请您不要见怪。”
祈荫王笑了,声音更加疲倦:“别说了,孩子,恐怕,这一别,就是生死离别了吧。”
融宛穆没有在说话,眼神复杂地看着祈荫王。
祈荫王轻轻地问:“如果,如果确定她的生活好一点儿之后会不会回到父王的身边呢?”
融宛穆的眼睛中充满不舍和悲痛,“对不起,父王,我,我……”
“不想和她分开对吗?”
融宛穆痛苦地点头。
“可是,可是,她甚至都不愿意见你。”祈荫王心疼地说。
融宛穆惨淡地笑了,声音里隐忍着疼痛:“这有什么呢?只要能够靠近她一点儿,那么无论她什么样的态度我都是能忍受的吧,只要,只要,可以看见她,一切,一切,都是无所谓的吧。”
“不会觉得心痛吗?”祈荫王看着自己优秀的儿子,自己都在痛,为什么世间的事总是这么不如意。
融宛穆还是笑了:“应该会吧,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可以呆在有她的地方,和她一起呼吸这里的空气,看见她慢慢地幸福起来,那么这种心痛,大概也是最幸福的痛了吧。”
祈荫王湿润了眼眶,他紧紧捏着融宛穆的肩膀:“对不起,孩子,我的两个孩子,我最疼爱的两个孩子,都被我伤害了。”
“父王,请您不要这样说,这是我自愿的,因为……”融宛穆流露着悲伤的幸福:“我也渴望幸福啊,所以,看见她幸福就是我的幸福了。”
“如果,如果……”祈荫王皱紧眉头:“如果你不是她的哥哥该有多好。”
融宛穆悲伤地笑着,他轻轻地摇头:“这种如果,在今生,是永远也不可能成立的吧。”
祈荫王心痛着,或许,一切的一切都是孽缘。
樱翎宫。
阳光柔柔的。
风吹皱了湖面,一圈一圈的波痕。
融宛惜静静地喝茶,眼睛里是一种平静的愤怒,茶的热气慢慢飘荡在上空,盘旋,融宛谷翼站在她的身边,垂下自己的脸,乔伊焦急地目光徘徊在两个人身上。
“为什么要这样?”融宛惜轻轻地问。
“因为,因为……”翼低着头,声音喃喃地说:“因为,我不想让公主受苦。”
“那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为什么这样擅自主张?”融宛惜站起身体,直直地看着他,声音里的怒气更加的沉重。
“不,我知道公主不会答应的。”翼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那为什么还这样?”
“可是,可是,因为公主在冷宫的关系,我们都在心疼……”乔伊突然说话。
融宛惜的身体振了振,她走向绿油油的湖面:“难道你们不知道,那才是我爱的平静吗?”
“可是公主不应该受这样的待遇。”乔伊大声说:“公主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都是那个习怜蔷的关系才会这样,我为公主叫不平。”
“有什么不公平呢?”融宛惜惨淡地笑,声音冷冷地说:“宫廷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否则,她的母亲怎么会死?
宫廷本身就是华丽外表下的毒蝎吧,既然早就已经习惯了,那么就不会存在是否会失望吧,因为,这才是该适应的东西而不是妄想去改变什么。
融宛惜看着他们:“现在,我恢复了原来的地位,你们可以离开了。”
乔伊惊慌失措地喊:“公主。”
“走吧,快点离开。”融宛惜向自己的宫殿走去:“既然办好了事,就离开这儿吧,过属于你们的日子。”快点离开吧,这龙蛇混杂的地方,安逸地寻找属于你们的生活,你们,本就不该承受我的痛苦。
快走,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我怕,我怕,我又会舍不得。
“公主,我不要离开你。”乔伊快步地赶上来,“我不要离开。”
融宛惜回头,看着乔伊满脸泪水的模样,心疼得几乎颤抖,这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人啊,可是,融宛惜的目光冰冷,她淡淡地说:“你走吧,你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不!”乔伊哭泣着:“不,公主,我不走,求求你别赶我走。”
融宛惜一把甩开乔伊抓在她身上的手臂,“走开。”就像是被不洁的东西碰到了一样。
“公主。”乔伊突然跪了下来,抓住她的裙角:“公主,我求求你,不要赶走我,乔伊从小就跟了你,如果没有你,乔伊早就饿死在街头了,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融宛惜忽地身体一疼,疼得她的呼吸都变得沉重,她抓紧自己的手臂,闭上眼睛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走开。”
说完,她迈开腿,径直地往屋内走去。
乔伊跪在地上哭泣。
翼静静地站在那儿轻轻地喊:“公主。”
融宛惜站定自己的身体:“什么?”
翼走上前去,扶起乔伊,然后坚定地说:“公主,为什么?”
融宛惜回头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乔伊止住了哭泣声,双眼痛苦地看着融宛惜,翼直直地看着融宛惜,淡淡地说:“公主,很少有人懂得你的温柔。”
融宛惜的心瞬间收紧,她看着翼问:“你说什么?”
翼慢慢地走来,“公主,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尽管外表如此的冷酷,可是内心依旧温柔。”
乔伊也走上前,红着眼眶,泪眼朦胧地说:“公主,就因为你的心太柔软,太脆弱,所以为了保护自己,你必须要戴上一层雪的面具。”
融宛惜的心被深深地震撼,血液似乎流的异常缓慢,她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说话。
翼再次说:“但是,尽管如此,你依旧冰冷不了你温柔的心。”翼缓缓地有些回忆:“因为被打入冷宫,不想让我跟你受苦,所以把我派到洛辰三皇子那里,可是等我追你而去,你依旧那么冰冷,甚至拿剑指着让我离开,可是我知道,不管你的外表如何,那都不是真的。”翼笑着,笑的很坦然:“因为,你的心不是这样想的。”
乔伊擦干自己的泪水,说:“所以,在你以为永远也出不了冷宫的时候,你希望用你的冷酷把我们赶走,甚至还把我许配给翼,但是我知道,外表的你那么冷淡,心却不是那么的固执,只要我当初不答应,你是不会勉强我的,因为,你舍不得,我们难过……”
翼接着说:“你之所以刚才训斥我,是因为害怕我在途中受到危险吧。”翼走到融宛惜的面前,静静地审视她:“就连我的比武也是你暗中帮忙,只是不想让我输得太尴尬。”
融宛惜看着他们,心疼得发紧,嗓子似乎已经干哑,无法说出话来。
乔伊也走过来,她握住融宛惜冰冷的手:“所以,公主,我们不会离开你,因为你害怕我们受到宫中人因为嫉妒而招来伤害,但是,我们不怕,我们不会离开对我们如此温柔的你。”
“是。”翼点头,语气坚定地说:“我们是家人,是要永远在一起的家人。不怕谁的拖累只是要在一起而已。”
融宛惜的眼睛蒙上厚厚的一层雾水,她干涩地问:“真的?”
翼和乔伊都点头,眸子含笑。
最后,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阳光洒下来,一片灿烂。
充满了幸福的笑声。
似乎,是一句承诺。
“好,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因为,我们也舍不得公主的温柔。”
可是,又有几个人懂得公主的温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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