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才俊一看,这样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在民族大街这么多年,不是明抢就是暗偷,整天提心吊胆的,这么服软的人还真少见。没想到,在这个行儿里,弄点儿钱这么容易。刘才俊心里明白,接这钱,不能表现得太高兴,那样就暴露出自己的身价了。
刘才俊接过钱,向后一甩。后面的小弟一下子接在手里,麻利地揣进腰包。
“跟你们说,有什么事儿说一声,永庆市少了青红帮不灵,改天,改天我请几位弟兄坐坐。”
“哪能让小哥破费啊,改天一定补上今天的缺憾。”
刘才俊一甩手,转身大跨步地离开毛永刚的建设工地。
“要不要跟毛总说啊?”其中一个工头问。
“不能说,说了事儿更麻烦,我早就听说,永庆市的黑社会很厉害,还听说,他们在公安系统里,有一个卧底的三哥,惹不起咱躲着点儿吧。”
“哎,没办法啊,就当咱们吃了吧,谁让咱没提前打点呢。”
刘才俊吃到甜头以后,从此慢慢壮大自己的队伍,他要做真正意义上的青红帮老大。各个酒吧,各个KTV包房都是他经常光顾的场所。很多老板都被刘才俊突然的崛起而震惊,大家都在猜测刘才俊是凭借什么力量到达这一步的。虽然刘才俊的人员队伍发展很快,但是他有一个最大的缺陷,那就是没有力量参与毒品的交易。毕竟这个市场是属于夜生活的,夜夜笙歌的生活里你只有拼拼杀杀,而没有给各个老板带来丰厚的利润,大家还是有些不服气的,虽然嘴上不说,内心里早已出现抵触心理。
刘才俊除了大量发展弟兄以外,还四处打探着毒品的交易市场。过去永庆市的毒品交易,多以张群、吕明明、周冲为中转站,现在,这三个人都已经不存在了,市场也就相对冷清下来,不服气的刘才俊正酝酿着自己去开发这个市场。
永庆市电视台新闻频道在反复播放着一条爆炸新闻,警校学生是怎样成为毒贩的。播音员在不停地宣读着齐怀远为电视台提供的资料,这些资料里有周冲的成长历程,有周冲的堕落经过。这则新闻里更多地提到,周冲是如何放走毒枭“蝎子”的,那段含糊的录音成为永庆市大街小巷的谈资。有些调皮的孩子,还把那句话当成了挂在嘴边的口头语:快点,要不来不及了。
新闻一经播出,齐齐就承受不住了,来自学校的各种流言飞语,来自身边的各种压力都让她几乎疯掉。她似乎感觉过去对周冲的追求成了一种恶意的惩罚,老天爷故意让这个倔犟的女孩儿去承受这个结局。她一下子变了,变得少言寡语,只是一味在训练大厅里跳跃着,练习着各种擒拿动作。然后就是疯狂地甩扑克牌,像箭一样射出去的扑克牌打在训练大厅的墙壁上,发出嚓嚓的声音,这种声音更像是打在齐齐的心上一样疼痛。
周末了,齐齐漫不经心地走出学校,夏天来了,炎热悄悄降临到这座城市。她已经很久没有再想周冲了,她完全被那种不知所措的情绪给折磨坏了。走出校门,她要回家,回家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走在路上的齐齐,突然被身后的一只大手按住了肩膀,齐齐回头一看,原来是刘才俊。这个曾经的小混混,如今已经成为青红帮的大哥了,身后站着的几个小弟,都抱着胳膊看着齐齐。
“局长千金齐齐小姐,还认识我吗?”刘才俊说。
“有事儿吗?”齐齐冷若冰霜地说。
“没事儿,就是想过来看看你。”
齐齐推开刘才俊放在肩膀上的手,转身离开。刘才俊并没有追过去,而是胸有成竹地站在那里说:“我可以带你去看周冲。”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一个耳刮子打在齐齐的脸上,一段尘封了的感情,又被这个刘才俊给提起来了。齐齐有心转头臭骂一顿刘才俊,想将雨点般的拳头打在刘才俊的脸上甚至用口袋里那些扑克牌甩向刘才俊还算粉嫩的小脸儿。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因为她心里还是给周冲留了位置的,那个空闲的心底是周冲永远的港湾,不容许任何人去侵占它。
“你知道周冲在哪里吗?”齐齐强硬的表情下,表达出的却是近似祈求的语气。
“你父亲是公安局长,难道你不知道周冲关在哪里吗?”刘才俊撅着嘴巴说。
“去你妈的。”随着一声大骂,齐齐爆发了,她飞起一脚踹在刘才俊的胸口上。紧接着冲上去,对准刘才俊的屁股就是一顿踢。这样的变化让刘才俊身后的小弟们有些慌张,他们明明看到一个弱小的姑娘在祈求刘才俊。现在自己的老大突然被放倒在地上,他们傻傻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刘才俊,不敢吱声。
刘才俊根本没打算还手,他要等到齐齐打累了,然后再实施他的计划。齐齐愤怒到了顶点,等到把一腔怒火发泄出来以后,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蹲在地上哭起来,声音很小,只能看到她抽泣的样子。刘才俊从地上坐起来,说:“齐齐小姐,我可以带你去看周冲,但是我得和你做个小小的交易。”
齐齐抹了一把泪水:“什么交易?”
“要你爸想办法,我要捞周冲。”
齐齐明白,刘才俊是想救周冲,自己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但是父亲会答应吗?外公都插手这件事儿了,父亲是要对法律负责的,是要对民众负责的。
“有困难吗?”刘才俊追问着。
“我试试。”说完齐齐站起身来向家中跑去。
看着远去的齐齐,刘才俊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微微笑着。身后的小弟们赶紧围过来:“大哥,没事儿吧?”刘才俊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小混混,大骂:“他妈的,刚才干吗去了,老子被打的时候你们都看着,没有一个动手的。”众人都低头不语。
齐齐气喘吁吁地跑回家中,正看到齐怀远在写字,毛笔上沾满的墨汁还没有落到宣纸上,就被齐齐的动静给打断了。齐怀远拿起笔看了一眼闯进门的齐齐,而后又认真写起来。
“爸你到底能不能带我去看周冲?”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不方便。”
“看来我求你也不行了?”
“孩子,这不是求不求的问题,他触犯了法律受到惩罚是应该的。”
齐齐一直在想办法说服齐怀远,都以失败告终。她想起了外公,这个永庆市的功臣,一定有办法把周冲“捞”出来,于是她躲进自己房间给姜忠诚打电话。
“外公,我想求您把周冲放出来。”
“孩子,这可不是外公说了算的事儿啊。”姜忠诚尽量把话说得更委婉一些。
“那你们当初就别把他抓起来。”齐齐愤怒地挂了电话,拿起包向外跑去,她要去找刘才俊。
齐怀远看着远去的齐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唉,孩子大了就是难办啊。”正当齐怀远准备收拾东西的时候,门铃响了。他放下手里的毛笔,来到门口,从猫眼儿里往外一看,一个穿军装的小伙子格外精神,原来是刘文艺。
齐怀远坐在沙发上,看着忙碌的刘文艺,一会儿忙着沏茶,一会儿忙着收拾书房里的笔墨纸砚。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他觉得这个小伙子非常勤快,给人一种特别踏实的感觉。当刘文艺坐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才发现刘文艺身上穿着的是一套崭新的干部服。
“哎,什么时候穿上这个的?”
“齐叔叔,我上周就戴学员牌儿了,只是没时间过来看您。”
两个人正在聊天,姜媛下班回来了,看着眼前的刘文艺先是一惊,而后就是不住地夸奖。
“你看看,我说这孩子有出息吧,这才几天啊,提干了,好好干,一定很有前途的。”姜媛很少这样夸奖人。坐在一旁的齐怀远轻轻咳嗽了一下,意思是别把年轻人夸得没边儿,这个年龄的孩子容易骄傲的。
“小刘,晚上在这里吃饭吧,我去买点馅儿,咱们包饺子。哎,对了,今天齐齐也回来,这丫头怎么还没到家。”姜媛说着,下楼买菜去了。
等到姜媛一走,刘文艺说:“齐叔叔,今天我来主要是对您表示感谢的,要不是您的帮助,我也不会到现在。”
“呵呵,什么时候会说客气话了?那是你自己努力来的,我只是说了句话而已,如果你没有成绩也不会提拔你的。”齐怀远咂一口茶。
“齐叔叔,我想知道,周冲真的被判了3年吗?”刘文艺小声地问。
齐怀远的嘴巴还贴在杯子上,把眼睛向上一翻,看了看刘文艺,然后说:“是的,3年。我知道你们关系不错,但是法律是不讲情面的。”
“我知道,我想去看看他可以吗?”刘文艺说。
齐怀远起身,看着窗外渐渐发芽的杨树,又轻轻转过头说:“他没关在当地,在省监狱,我看看吧,如果有可能,我给你打电话。但是我不能陪你去,只能你自己去。”
齐齐跑出去直接向民族大街而来,她是去找刘才俊的。虽然她不知道刘才俊的青红帮老窝在哪里,但是她知道民族大街是刘才俊活动较为频繁的地方,到那里一打听一定能找得到他。
齐齐在民族大街路口停了下来,她在寻找目标,寻找那些穿着中山装或者是叼着烟来回逛荡的小混混。不到几分钟,果然有人过来搭讪。
“妞儿,我请你喝咖啡吧?”一个瘦得跟猴子一样的小混混,围着齐齐转悠着。
“我找你们老大。”齐齐说话的声音很干脆。
“你找我们老大?”小混混纳闷地看着漂亮的齐齐。
“对,我找刘才俊。”
对方一听这个女孩儿能直接称呼青红帮老大的名字,一定有来头,赶紧离开向刘才俊汇报去了。
不到5分钟,刘才俊出现了,他来到民族大街的路口上,看看有些焦急的齐齐,上前把嘴巴靠在齐齐的耳朵跟前说:“怎么着,想通了?”
“少废话,什么时候去看周冲。”
“随时都能去看周冲,不过……你们老爷子答应捞周冲了吗?”
“废话,不答应我能来找你吗,再说,我比你更着急捞他。”
刘才俊一听,这倒是实话。这个小丫头跟周冲看来还真是有一腿,不然她怎么能猴急猴急的呢。只要能把周冲捞出来,我刘才俊就可以与周冲合作了,那样整个永庆市的毒品交易就是我的天下了。想到这里,刘才俊再次把耳朵贴过来,说:“明天早上,就在这里,我带你去看周冲。”
齐齐一把推开刘才俊:“你要是跟我耍花样,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快步离开。
齐怀远和刘文艺聊着天儿,姜媛在阳台上向楼下张望着。每个当母亲的都是一样,对自己的儿女都有一种无私的爱。她心里明白,最近孩子是因为周冲而闷闷不乐的。当妈的怎么办,应该给孩子宽心,既然因为感情出了问题,那么就要从感情上对其治疗,最好的办法是转移她的注意力。她转身的一瞬间,突然感觉到,这方法就在眼前啊。我何尝不这样一试呢,等到孩子心情好了,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姜媛打算把刘文艺作为转移女儿情感的目标,从刘文艺的长相和未来的发展上看,都能说得过去,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刘文艺的家庭怎样。毕竟姜媛从小就是生活在高干家庭里,对未来的姑爷自然有一定的要求。当妈的想试探一下孩子的想法,没准儿两个人有缘分,一撮合就成了呢,说是撮合,其实就是多给两个孩子提供相处的机会。站在阳台上的姜媛这么想着,看到了楼下熟悉的身影,齐齐慢慢悠悠地回来了。
“怀远,齐齐回来了,下饺子吧。”姜媛命令着。刘文艺哪能失去这个表现的机会啊,赶紧起身:“齐叔叔,我去,我去。”说着奔向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