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艺愣在门口,不敢往里走,刚才看到的一幕实在让他有些紧张。他始终不明白周冲哪里来的那么多钱,难道上警校还发钱吗?周冲照准刘文艺的胸口就是一拳,不料自己疼得直咧嘴,他忘记自己的胳膊受伤的事儿了,被刘才俊打得到现在仍然难以自如地活动。
“周冲你胳膊怎么了?”刘文艺关心地问。
“没事儿,进来吧。”
刘文艺这才进了周冲的房间。
两个人坐着突然感觉没什么话可说,周冲一直揉搓自己的肩胛骨。刘文艺被刚才的那些钱弄得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还是周冲打破了僵局:“什么时候走啊?”刘文艺赶紧说:“初四早上走,我想麻烦你一个事儿。”
“咱俩谁跟谁啊,什么事儿,你直接说。”
“把这封信带给齐齐吧。”刘文艺说着从裤兜儿里掏出一个对折的信封递给周冲。周冲接过来看了看,上面写着“齐齐收”三个字,字非常漂亮,至少比周冲写得漂亮。
“哦,好的,我过完十五才能回学校,不着急吧?”周冲提醒着刘文艺,意思是别耽误了时间。
“按说是晚点了,不过没关系,我把我对她的思念都写在里面了,她能看到就好。”
周冲听到这里差点儿笑出来,心说,这哪儿跟哪儿啊,人家齐齐还没见到信呢,这就全面进攻了?不过他不能让刘文艺看出来。
“好的,哥们儿的事儿就是我周冲的事儿,我一定帮你办好。”
“其实,我想在春节前把信带给她的,那样的话,就可以给她问春节好了,但是没办法。”刘文艺若有所思地说着,表现出一副很惆怅的样子。周冲实在受不了刘文艺这样,心想,过去的他不是这样的啊,这人一恋爱怎么就这样呢?是不是齐齐在暗恋我的时候也这么神经呢?
他赶紧打断刘文艺的表白:“想给齐齐拜年不是简单事儿吗,给她打电话啊,发信息啊。”说完周冲就后悔了,这不是把自己给卖了吗?齐齐要知道是他把号码告诉刘文艺的,还不骂我啊?但是现在话已出口,只能认倒霉吧。
刘文艺终于露出笑脸:“呵呵,还是哥们儿想得周到,你把她电话告诉我吧。”
“你小子是不是就为要电话才来的,让我带信是幌子吧?”周冲看着一脸坏笑的刘文艺问。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周冲啊,哈哈哈。”
周冲虽然一脸的不高兴,但是没办法,谁让刘文艺是自己的兄弟呢?他从电话本里找出齐齐的电话,输入到刘文艺的手机里。刘文艺一边摆弄手机一边哼着小曲儿,高兴的劲头好像齐齐马上要嫁给他了一样。周冲把手里的信封举得高高地说:“兄弟,这个是不是就没用了?那我把它销毁吧?”
刘文艺赶紧拱手作揖:“有用有用,这书信和手机信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信息不小心就删除了,即使不删除也不够表达感情的,一条信息才几十个字。而书信就不一样了,可以长篇大论地表达我的内心世界,即使我不在跟前,齐齐也能从我的文字中体会到我对她的那份感情。”刘文艺说话时陶醉的样子就像喝了蜜一样甜,周冲看着刘文艺的样子,吐了吐舌头,把信放到桌子上,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我何不如此这般呢?
心里虽这么想,可他没说出来,他不知道刘文艺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交易。就目前而言,周冲这样的打算应该是一举两得的事儿。周冲转过身来,说出了他的计划,他要与刘文艺做一笔交易,交易中涉及到了刘文艺,齐齐,还有他自己。
“刘文艺,我们打个赌吧?”
正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刘文艺当场答应:“没问题,你说打什么吧?我奉陪到底。赌注是什么?”
“赌注是齐齐。”
“啊?”刘文艺纳闷儿地看着周冲。正当两个人讨论得火热的时候,院子里周冲的母亲大喊起来:“冲儿,快来啊,你父亲出事儿了。”
凤凰岭村有个不成文的习惯,如果一个人有了病,不是先去医院就诊,而是先到村东头的娘娘庙里磕头烧香。甚至有的人家还专门收集庙里的香灰作为“神药”。老百姓对这样的方式一直很推崇,比如拴娃娃啊,比如给孩子招个魂儿啊,给满月的孩子挂锁子啊等等,有时还真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从小就长在凤凰岭的周元林,对这样的迷信活动从来不参与,因为他不相信,甚至过年过节时一些迷信的活动他也不参加。他认为科学的东西是最值得信任的,尤其是治病,必须相信医生而不是娘娘庙或者“神药”。人们认为他有病,因为他时常做出一些常人不能理解的事儿,说出常人不能接受的话。
最近几年他的病格外厉害,经常会把小媳妇说成小伙子,把凉水倒进暖水瓶。周冲的母亲实在没办法,先是找到村里有名望的“神老太太”烧香磕头,取回庙里的香灰,拿开水沏开,掺和到一起,像黑芝麻糊。周元林看到这样的东西,立刻端起来喝得一干二净。家里人就等待着周元林能正常起来,结果自然没有任何作用。
周冲在上中学时,利用暑假带着父亲去永庆市医院检查过。医生询问病情和病史的时候,母亲说不上来,周冲也说不上来。反而是周元林自己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医生在病历上记录着:20年前有过类似的感觉,晚上睡觉多梦,被人追杀。医生问后来又发生过吗?周元林神志清醒地说:“大概是在三四年前犯过,也是晚上做噩梦,被人追杀。”医生问:“你现在什么感觉?”周元林说:“我现在很好,就是很害怕见到大树。”医生问:“你为什么害怕见到大树?”周元林说:“大树上有大砍刀。”医生看看周冲和他母亲摇了摇头说:“去精神病医院吧。”周元林立刻大骂:“你才神经病呢。”医生转身离开了。
从那以后周元林就在这半梦半醒之中活着,街坊邻居都知道他的毛病,也就不足为奇了。有时候还会跟他开开玩笑,一看他说话不着调儿了,立刻闪开。
周冲被母亲的喊声惊动了,打开房门冲了出去。院子里的一幕把刘文艺和周冲惊呆了,周元林正光着膀子,拿着菜刀站在院子中间,母亲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爸,爸,把刀放下。”周冲对着周元林喊着。而周元林根本没理会周冲,依然在院子里挥舞着菜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别过来,我就是不给你!别过来,我就是不给你!”周冲看看周元林手里除了菜刀没有其他东西啊,他这是跟谁说话呢?
刘文艺站在周冲身后说:“我去拿棍子吧,不然冲到外面去就坏了,把邻居们砍了事儿就大了。”话音刚落,周元林停止了,手里的菜刀一下子扔在地上,他光着膀子进屋了。周冲母亲赶紧跟进去,给周元林穿上棉衣,周冲和刘文艺站在院子里,呆呆的无话可说。
“我说什么了?周冲,我刚才说什么了,你父亲就把菜刀扔了。”刘文艺回忆着。周冲没有理会刘文艺径直向房间走去,刘文艺埋怨着:“你父亲都这样了,你也不着急啊?”
周冲叹口气:“他经常这样,你看到的只是偶尔一次。”刘文艺进屋后感觉没什么话可说了,最后还是叮嘱了一次,让周冲带信给齐齐的事儿。周冲说:“没问题,不过咱俩那交易还没说完呢。”刘文艺也觉得好像什么话被周元林打断了。
周冲说:“我和你打个赌。”
“赌什么?”
“赌齐齐。”
“怎么赌?”
“你跟她谈朋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刘文艺看着认真的周冲,咧咧嘴说:“那是当然啊,我做事你放心,不成功便成仁。哦,不是,只能成功,不能丢人。”
“我的话还没说完,如果你在5年之内还没有追到齐齐的话,那么我就出手了。”周冲说完嘿嘿一笑。
刘文艺向前伸着脖子,瞪大眼睛看着周冲:“哥们儿,我没听懂。”
“我是说,你5年之内如果追不到齐齐,我就追她,不过你放心,我会赔偿你精神损失费的。”周冲尽量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他知道他现在不能表达对齐齐的爱,他没有资格去爱齐齐,因为他现在正逐步成为一个毒品交易高手。他要积累足够的钱,5年的时间够了,5年后他就会金盆洗手,然后追求自己的爱情,过自己的幸福生活。
刘文艺早就听明白了,只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再一次问:“周冲,你这么不相信我的能力吗?你给我5年时间追求齐齐,实话告诉你,我用不了3年。”刘文艺的话显然有些激动。周冲一看刘文艺情绪的变化赶紧解释:“干吗啊哥们儿,开个玩笑还不行吗?我这是鼓励你去认真对待齐齐,给你加油的意思。”
刘文艺认真地说:“周冲,咱俩是好兄弟,既然你向我提出挑战,那么我就应战,交易形成,如果我追求不到齐齐,我输给你……”说到半截刘文艺还是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把握,现在跟周冲打赌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齐齐对他是什么态度现在看来还是个未知数。
周冲心想,刘文艺这么认真地跟我承诺,说明他真的喜欢上齐齐了。反正我没有权利去阻拦什么,我也对齐齐承诺不了什么,那我只有祝福我哥们儿的份儿了。
想到这里,周冲抱住刘文艺:“哥们儿说什么呢?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别当真,谁也撼动不了咱们之间的感情。”刘文艺也礼貌地抱了抱周冲:“对,咱们之间的感情,固若金汤。”话是这么说,但是刘文艺还是显得有点局促,他没想到周冲会给他这样的压力,不过他还是对自己充满自信的。
周冲松开手说:“兄弟,三十晚上过来吃饺子吧?我等你。”
“好的,一定来。”刘文艺告别周冲回疗养院了。
周冲送他到门口,不忘嘱咐一句:“一会儿别忘记给齐齐发信息哦。”两人相视一笑。
刘文艺心里清楚,不用周冲嘱咐,他早就待不下去了,他要马上回疗养院,然后给齐齐发信息。凤凰岭的街道上路灯很暗,赶上十五的时候,月亮一出来,路灯几乎就像没有一样。刘文艺心里盘算着如何给齐齐发信息,他心里还有一个疙瘩,那就是周冲背包里的现金,从数量上看,少说也有七八十张。从刘文艺对他的了解,周冲不会一夜暴富的,他哪来那么多钱呢?不想了,也许是周冲到城里上学打工挣来的。
躺在床上的刘文艺打开手机,编辑着短信息,像写书信一样,他不知道怎么称呼,假如称呼错了,没准儿齐齐的电话马上就会打过来。书信就没这个问题,即使称呼错了,也不会马上受到指责。想来想去,刘文艺发了一条空信息给齐齐,他要判断一下齐齐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