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告别成双堂和于子霖后,林浩返回斗彩斋,回去的路上心里还想,今儿是午前一顿饭,午后一顿饭,两顿饭加起来都没一大碗炸酱面踏实。
进了斗彩斋来到后院,就看到院子里石桌旁的四个石凳子上坐满了人,师傅何其庸、乌战名、冷涟,还有一个女人,看年龄像是冷涟的妹妹,不过比起冷涟来少了一些清纯,多了一些妩媚。四个人围坐在石桌旁有说有笑的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看到林浩进来,冷涟站起来介绍道:“这是我龙阿姨,算了,我还是叫你龙师傅,龙阿姨叫上去感觉怪怪的。这是林浩。”
林浩见龙依依年龄不大,可冷涟却说她就是冷涟的阿姨,心中狐疑不信,可还是上前和龙依依打了个招呼,犹豫着叫了声阿姨,又和师傅打了声招呼,才从花池前的小照壁边搬过来一把竹椅子坐在师傅身边。可这竹椅子高出别人坐的石凳一截,林浩坐上去看看旁边的师傅,发现师傅显得消瘦矮小了一些,自己倒显得有点儿高高在上的感觉,便把竹椅子搬回远处,在屋檐下提了个小马扎过来坐在师傅身边。
冷涟抿嘴笑道:“你这是做什么呢?还有心情换椅子玩。”
林浩讪讪笑了笑,没说话。
何其庸看了看林浩说道:“那本《百火集注》你看过了吗?”
林浩点头说看过了。
龙依依就问:“看上去你对《百火集注》里记载的尸解瓷,一点儿都不感到惊奇,难道你早已知道尸解瓷就是柴窑瓷器?”
“不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尸解瓷就是柴窑瓷。”
“那你的心理素质太好了,知道尸解瓷是柴窑,还这么平静,不知道是你师傅会教徒弟还是你师傅会挑徒弟。”龙依依看了一眼何其庸说道,说完了若无其事地端起茶递到嘴边。
“您见笑了,我资质愚钝,有幸遇到了我师傅。按理说我知道尸解瓷是柴窑应该惊讶才是,可事又凑巧,我凑巧有几件柴窑瓷器,所以我才没有像前辈想象中那样惊讶。”
龙依依边喝茶边用眼睛瞟着何其庸,本来等着何其庸说话,没想却听到林浩说他有柴窑瓷器,还不是一件,是几件,心头一震,差点儿没把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喷在了石桌上。这小子也太不知深浅了,这样的话能随便说吗,这是一个鉴定专家说的话吗,只有别人在我面前说不出话来,还没遇到能用话把我噎着的人。眼角又扫了一眼何其庸,只见何其庸听到林浩的话后,眼里顿显惊讶之色,可稍瞬过后,便又恢复如初,像暴雨过后的天空一样。
“哦,是吗?你凑巧有几件柴窑瓷器?”龙依依说道。
“什么是柴窑瓷器?有成化斗彩好看吗?”冷涟习惯性地看着龙依依问道。
“呵,这个为师就没资格说了,你对面就坐着一位有好几件柴窑瓷器的鉴定专家,他应该是最有资格说给你听的人,是吧,老何。”
何其庸微笑不语,斟茶自饮。
林浩接口说道:“汝哥官钧定,指的是宋朝时期的五大名窑,这是现代的说法。明代记录皇室藏品的《宣德鼎彝谱》里说,皇家内库所藏瓷器有柴窑、汝窑、官窑、哥窑、钧窑和定窑这些瓷器。到了清朝时候,有些专门记述瓷器的书籍中,排列了五大名窑瓷器,分别是柴、汝、官、哥、定。因为长期找不到柴窑的窑址和柴窑瓷器,后人便将柴窑从名窑里抹去,改称五大名窑为汝哥官钧定。至于其他诸多古籍中如何论述柴窑瓷器的精美绝伦、珍贵无比、一片难求我就不说了,只能说中国瓷器的巅峰之作就是柴窑瓷器,至于成化斗彩,虽然门外挂着斗彩斋的牌子,但实话实说,斗彩尚不能跟柴窑相提并论。”
“林浩,你凑巧有几件柴窑瓷器,我和冷涟也凑巧来斗彩斋拜访,能不能拿出一两件柴窑瓷器让我们师徒俩开开眼呢?”龙依依一本正经地说道。
“可以,当然可以。”林浩看了一眼师傅,点头说道,说完便朝自己的屋子里走去。不一会儿,林浩手捧一个长方形锦盒从屋里出来,放至石桌上,打开锦盒,从内拿出一件花瓣式碗托放在石桌上,接着又从锦盒中取出一个花瓣碗,轻轻置于碗托之上。
碗托呈花瓣状,圈足下覆,刻有朝下的花叶,圈足与花瓣托中间堆贴一段花枝,斜绕半圈,六片花瓣刚刚盛放,露出里边的花瓣碗,内置的花瓣碗也做花瓣状,似初开欲启,刚能看到其中花蕊般的内花瓣。胎壁盈薄,釉层匀称光亮,釉色天青。
“这,这不是越窑器吗?”龙依依凑上前去看了一会儿,抬头说道,“没错,是越窑托碗,倒也精美,算是一件难得的珍品,可是你也不能说是柴窑呀,这分明就是指鹿为马嘛。”
“也能说是越窑,就像秘色瓷也能说是越窑一样。但若是严格来区分,就不属于通常大家认识到的越窑范畴了。”
“哼,你说它是柴窑,它就是柴窑呀?有什么依据?讲给我听听,我要是听着合理,兴许就能相信你。是吧师傅。”冷涟见龙依依脸色有点儿凝重,便跟林浩说道。
“柴窑名字的来历,是五代十国时期的后周皇帝柴世宗……”
“这不是废话嘛,每个提到柴窑的人几乎都要将柴窑这个名字的来历说一遍道两遍的,你问问喜好瓷器古玩的收藏者,现在谁还不知道柴窑名字的由来呢?怕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一个了。就连琉璃厂门外卖冷饮的大婶都知道这柴窑是因为柴世宗的御窑而得名的缘故,我说你能不能换点儿花样,别从柴窑的名字由来说起,收藏者听得都腻歪了。”龙依依摆手说道。
林浩一愣,随即呵呵笑道:“也是,确实如此,那我就不从柴窑的名字说起了,我想想从哪里说……”
冷涟看着龙依依,本想开口说自己可是真的不知道柴窑这个名字的由来,可这话要当着林浩何其庸乌战名说出口,龙依依的脸面还往哪里搁呢,不说吧,又替自己抱不平,自己这种刚刚对收藏感兴趣的人确实不知道,林浩说的话说不定正是自己想要听的呢。心里正在抱不平时,林浩又开口说话了。
“那咱们就从西施说起吧。”
“西施?嗯,说来听听。”龙依依似乎对西施两个字有了兴趣。
“西施是古代的四大美女之首,是春秋战国时期的越国人。当时吴国和越国开战,越国战败,越王勾践被俘,押至吴国,给吴王夫差做了三年的奴隶,其间表现良好,并信誓旦旦地称他会永远称臣于吴国,永远效忠于吴王。吴王夫差见他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便将他放了回去,由他继续担任越国的国王。越王勾践回到越国后,仍表现良好,时常主动向吴国进贡壮丁美女,以表忠心,暗地里却训练了一批精兵良将,伺机反击吴国。西施就是在那段时期被越王勾践进贡给了吴国。西施去了吴国后,因其美貌动人,深得吴王的欢心,专门给西施建造了宫殿,配备了车辆随从。可西施是个带着使命去了吴国的姑娘,有房有车不是西施的目的,西施的任务是让吴王迷恋自己,迷恋所有从越国进贡来的美女,从而荒废朝政。吴王为了西施荒废国事不说,还听了西施的枕边风,对曾经是他的奴隶的越王勾践很是信任,最终西施的任务和越王的策略得逞了,越王勾践率兵攻破吴国,手刃吴王夫差,吞并吴国。这是卧薪尝胆的故事……”
“嗯,这个故事虽然我也早就知道了,但还是想跟你探讨一番,西施其实只是个间谍而已,根本没有资格入选古代四大美女,只有美貌的外表是不能成为美人的,最起码,她应该有一颗美丽的心。她心如蛇蝎,城府极深,为了越王勾践泄私人之愤,而充当间谍,害吴王夫差,平吴国疆土。你说这样的女人嫁给你你敢要吗?还不得祸害死你。再说越王勾践,就更不是个东西了,你打了败仗,被俘后当了奴隶,这不应该吗?你打败了人家不俘你俘谁去?难道找个鸭蛋去孵化呀?被俘后人家不杀你,不灭你国,还把你放回去任你重登王位,你也发誓称臣效忠于人家了,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阳奉阴违地背地里搞阴谋,我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把发誓当作放屁的男人。明明是个不知感恩、出尔反尔的卑鄙小人,却被后人称为苦心励志、发愤强国的英明君主。顺便说说吴王夫差,他的结果告诉大家,不能对战俘太仁慈,太人性化,不能相信别人痛哭流涕的誓言,不能对女人好,否则他就是反面形象,被世人所不齿,被市井之徒聊以笑料。我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就会生气了,你继续说吧。”龙依依说完,端起茶盏冲着众人浅浅一笑。
“西施被作为贡品的年代,是春秋战国时期的越国。而到了五代十国的时候,还有一个越国,吴越国。这个吴越国的地理位置跟春秋战国时期的越国大致差不多,并且是兼并了吴国后的越国,其疆域大致相当于现在的浙江省。浙江的越窑属青瓷系,从东汉开始建窑烧造,历经三国、两晋、南北朝,至唐代发展到了鼎盛时期,除了烧制民用瓷器和外销瓷器,还为皇族宫廷烧制御用瓷,即秘色瓷。秘色瓷是越窑烧制,大家没有异议,但是在1987年法门寺地宫出土十几件秘色瓷以前,大家对秘色瓷的釉色、器形、窑口的争执一直相持不下,各种说法都有,你敢说秘色瓷是越窑烧制,我就敢说秘色瓷是未付关税的进口走私瓷,窑址在非洲。大家都是专家学者,都拿着国家的津贴,谁怕谁呀。
“唐晚期,吴越国的创始人钱效忠于皇室,被唐皇室封为越王、吴王。朱温篡唐建后梁,建都开封迁都洛阳后,钱又效忠于后梁,被封为吴越国王。没过多少年,李存勖率兵大败后梁,并灭后梁,迁都洛阳,建国后唐。吴越国急忙又改效忠于后唐。那是中国历史上最混乱的时期,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前蜀,后蜀,吴国,南唐,吴越,闽国,楚国,南汉,南平,北汉,所谓的十国与五代并存,有的国家建立后还没正儿八经地过国庆节呢,就被灭了。在这个时候,后汉隐帝被郭威所杀,郭威取而代之,即位称帝,建国后周。三年后,郭威病逝,郭威的内侄柴荣继位。柴荣继位后,亲自率领部队攻打北汉和辽国的联军,完胜。这时候的吴越国还是到处效忠于各个国家,原来的后梁后唐灭亡后,又效忠于后晋南唐,见到中原的后周一天比一天强大,便又派使者前去后周,说要效忠于后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