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大楚国,都城所在为中州,又称楚都。东南西北四方辖有四府,分别为东齐府、南安府、西宁府和北平府。
这日,在中州楚都大牢外一处不易被人发觉的墙角,一个身穿淡蓝色劲装的少女正怀抱青锋剑背倚着一棵大树。少女白皙的瓜子脸上,细长的柳叶眉下,镶嵌着一双熠熠生辉的水眸。小巧而挺翘的琼鼻轻轻翕动,浅红而水润的樱唇似张非张。
这俏丽的少女正是凌娇儿。此刻,她清澈的眸光淡淡地落在不远处大牢紧闭的黑色大门上。午后细碎的阳光从上方的树叶缝隙中洒下来,在她浓密的乌发上轻轻跳跃着。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牢门终于发出沉重的吱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身穿绛红锦袍的男子从洞开的大门里优哉游哉地踱出,扫视了一下空旷的四周,嘴角露出一丝轻浮诡异的笑容,看似随意地选了一个方向离去。
随后从大牢里走出两个灰衣狱卒,一人拉住一边的门环,将牢门哐地一声重新关闭,掩去黑暗阴冷的一切。
张彻!凌娇儿暗念了一声男子的名字,缓缓步出藏身的角落,在他即将消失在街尾的时候跟了上去,不紧不慢地一路尾随着他。
那叫张彻的男子没有一点刚从大牢里被放出来的难堪,并不急着回府跨火盆去晦气,而是自顾悠闲自在地走着大街上。也不知道何时,他手里还多了一把纸扇,边走边扇,自以为**倜傥,潇洒至极。
却不知这一幕落在凌娇儿的眼中,她只会在心里腹诽:整一个不知廉耻的纨绔子弟!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张彻回头看了看身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突然闪身进了大街旁的一条小巷。
在张彻回望之时,凌娇儿及时躲在了一个小摊的后面,此刻不见了他的身影,不由地心里一紧,正要追上去,不料被人用手臂拦住了去路。
她定睛一看,自己的身前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年近四十岁,身穿暗蓝色捕快官服,头戴玄色官帽。此人正是楚都典狱司首席捕头裘英。
“裘头。”凌娇儿站直身子,恭敬地颔首。
“凌娇儿,大人唤你呢。”裘英扭头朝路旁的一顶官轿示意了一下。
凌娇儿一愣,随着裘英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看见官轿一侧的窗帘子轻轻晃动了一下,被坐在里面的人掀开一条缝隙。虽然她尚未看见轿中人的容貌,但是毫无疑问那人正是已经走马上任的封云翰。
即使不情愿,她也只好快步走过去,对着轿子里的人抱拳行礼:“封大人,请问唤属下过来是否有事吩咐?”
“凌捕快,”说话间,窗帘子被整个掀开,帘后露出一张棱角分明、俊逸非凡的脸庞,“你可是在跟踪张彻?”
凌娇儿迟疑了一下,否认道:“禀大人,属下只是在街上巡查,并未跟踪任何人。”
封云翰像是不相信凌娇儿的话,盯了她片刻,方缓缓道:“如此最好。张彻的案子已经结了,你莫要再去招惹他。”
“属下明白。”凌娇儿道。
“嗯,你去吧。”封云翰放下了窗帘子,吩咐轿夫起轿回衙。
“切莫违背大人的意思。”裘英匆匆叮嘱了一句,赶紧迈开大步跟上轿子,护卫在一旁。
凌娇儿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顶渐渐远去的官轿。换了一副皮囊,他不认得她了,可是,上一世的记忆却仿佛融进了她的骨髓里。每次见到他,她都会情不自禁想起蒙冤而死的爹爹和当初毅然跳崖自尽时的悲壮,胸膛里的那颗心就会隐隐作痛。
直到封云翰的官轿在十字路口拐上了另一条街道,再也看不见了,凌娇儿方猛地回过神来。
“不好!”她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懊恼地低呼一声,转身四下张望。可是被耽搁了这么久,她的视线中哪里还有张彻的身影呢?
凌娇儿不死心,四下寻找了片刻,又询问了几个在街上摆摊的小商贩,终于在一炷香之后重新发现了张彻的行踪。她悄悄尾随了上去,紧紧地盯住他。
张彻故意兜了几个圈,直到以为自己成功甩掉了身后的“尾巴”,这才得意地掂了掂手里一个散发着食物香味的油纸包,径直出了东城门,往郊外一座荒山行去。
“他不回府,反而出城,还越走越荒凉。”凌娇儿觉得奇怪,但顾不上细思,跟着张彻上了荒山,直至他钻进一个浓密的灌木丛,消失不见了。
难道又被他甩掉了?她一着急,快步追前几步,用剑鞘拨开灌木丛,但是不见张彻的影子。
“竟然死了,真晦气!”低低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凌娇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搜寻过去,终于在灌木丛后发现了一面石壁,其上有一个仅容一个人弯腰进出的洞口。
她轻轻抽出剑护住要害,弯腰钻了进去。待眼睛适应了山洞里比较昏暗的光线,她看清楚了山洞里的情景,不禁悲愤填胸,怒视着张彻。
“你、你怎么在这里?你跟踪我?!”张彻见到凌娇儿突然出现,顿时大惊失色,手一松,油纸包便脱了手,跌落在地散了开来,从里面滚出几个仍有些温热的肉包。
“张彻,你草菅人命,赶紧束手就擒,随我回典狱司投案自首。”凌娇儿将青锋剑一抬,直指着张彻。
“她的死与我无关!我来到的时候,她早就死了!”张彻强自镇定,摇头辩解。
凌娇儿瞥了一眼张彻身后的女尸。她被人用粗绳索绑在一根碗口粗的石柱上,身体僵硬,头部低垂,脸色灰白。虽然她的衣衫有些凌乱,但是没有血迹,身上亦没有明显的伤痕。
看来张彻没有说谎,他来之前并不知道那女子已经死去多日,否则就不会带着肉包来此。
“张彻,要不是你将她拐到此地,并且把她绑在石柱上不能脱身,她也不会死。”凌娇儿怒斥道。
“呵、呵、呵!”张彻突然大笑起来,“你错了!要不是你们将我关进大牢里整整十日,她也不会饿死。她的死,是你们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