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了十来步,凌娇儿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凌坤和他的妻子穆燕。
“爹、娘,你们不是去清州探姥姥、姥爷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穆燕是东齐府清州人氏,嫁与凌坤十八年,只生了凌娇儿这一个女儿。以前,凌坤因为在典狱司当捕快,早出晚归,很少有机会陪妻子回清州探亲。他于半年前荣休,让女儿凌娇儿继承了父业,时间一下子宽裕了很多,于是干脆陪着妻子去清州娘家住了两个多月。
穆燕一把抓住凌娇儿的手臂,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很久,眼睛湿湿的,快要落下泪来了。
“我都说女儿不会有事的,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凌坤看见女儿好端端地站在面前,大大松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以示安慰。
“霜儿,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爹娘?要不是大刘飞鸽传书给爹,爹还被蒙在鼓里。你娘听到你出事的消息急得都快病了。原本打算我先赶回来看看情况,可是你娘亲怎么也不肯待在清州等消息,非要和我一起回来。我们一进城,就直接到典狱司来了。”
虽然凌坤的话中带了埋怨的意味,但其中的关切之情呼之欲出。除了妻子,他平生最爱的就是这个独生女儿。要是女儿受了委屈或伤害,他定会拼了老命也要护着的。
“我没事,事情已经解决好了。”凌娇儿一边说着,一边取出随身带着的帕子,为站在一旁默默垂泪的穆燕轻轻擦去脸颊上的泪水。
凌坤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没事了?要是张府仍旧不肯罢休,封大人继续为难你,你告诉爹,爹亲自去找封大人说理去。”
“真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要是有事,我也不会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话啊。”凌娇儿为凌坤的护犊之情感动,眼角也不禁有些湿润了。她轻轻吸了吸鼻子,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爹、娘,你们赶路一定很累了,先回家休息,晚上我回去看你们。”
“那,你今晚早点回来,我让你娘准备你最喜欢吃的松鼠鱼和爆炒腰花。”凌坤终于相信了凌娇儿的话。
与凌坤和穆燕分别之后,凌娇儿向城南走去。这一路十分太平,别说打架斗殴,连小偷小摸也没看到。她在途中遇到司里相识的捕快,打了招呼之后又继续寻找林捕头那组人的踪影。
走了半个时辰,她来到了城南的永乐坊。这里虽然不是都城最繁华的地方,但与商业中心地段只隔了一条清水河。相比对岸的熙熙攘攘,这边有一份难得的安静。
岸边种了一棵棵绿柳,长长的柔软的枝条垂至水面上,长满了细细的嫩绿的叶子。从河上吹来的风柔和地拂过发丝和脸颊,感觉很是凉爽惬意。
被眼前美景吸引,凌娇儿忍不住放慢脚步,沿着河边缓缓而行。
突然,前方路边传来一阵喧哗声。
“妈妈求求你,把姐姐还给我,求求你了……”不过十二、三岁身穿粗布衣裳的少女紧紧拽住一个年约四十、风韵犹存的妇人的衣袖,眼角含着晶莹的泪珠,不停地哀求着。
“快放手!雪姬当初卖身时签了死契,生是胭脂楼的人,死是胭脂楼的鬼。如今死了,自当由胭脂楼处理后事,哪有还给你的道理。”
那妇人珠圆玉润,满头珠翠,穿了一身大红绣花的绸缎衣裙。面对少女的恳求,她显得很不耐烦,使劲掰开少女的手指,将袖子抽了出去,然后大约是怕少女继续纠缠着她,狠狠地把少女往地上一推,忙不迭地转身走进一扇门里,砰地把门关上了。
少女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擦去脸颊上的泪水,追过去用力拍打着大门,可是只闻里面传出来的骂声,不见门打开。
“妈妈求求你,就算不把姐姐还我,也让我见姐姐最后一面,求求你,求求你了……”少女的哭声渐渐有些嘶哑。
经过的路人看见这一幕,纷纷摇头,绕道而行。
凌娇儿站在不远处看看那不愿意放弃的少女,又仰起头看看眼前临水而建的木楼。
待看见高挂着的牌匾上“胭脂楼”三个大字,她终于了然为什么会觉得这三层高的红漆小楼在永乐坊这一带很是显眼,也有着异乎寻常的安静。因为这是一间黄昏之后才会打开门做生意的青.楼。
“小妹妹,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凌娇儿走过去,站在少女的身后。
少女回过头来,看见一身捕快装束的凌娇儿,怔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的表情。她用手背飞快擦了擦红肿的眼睛,“这位姐姐,你是捕快吗?”
“我是捕快。”凌娇儿点头。
话音未落,少女突然朝凌娇儿跪了下去,“捕快姐姐,我姐姐死得很冤,求求你为她讨回公道……”
凌娇儿连忙弯腰扶起那少女,“你姐姐叫什么名字,她是怎么死的?”
“我姐姐的艺名叫雪姬,是胭脂楼的人。她、她死得很冤……”少女边说边哭,又要朝凌娇儿下跪,被凌娇儿用力托住手臂,不让她跪下去。
雪姬?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凌娇儿想了想,忆起那日顾青说的话,那胭脂楼死了的花魁正是叫做雪姬。
顾青说雪姬的死因是自杀,可眼前这满脸泪痕的少女却口口声声说雪姬死得很冤。难道其中有什么蹊跷?
被少女的哭声吸引,路过的行人好奇地朝两人张望,就算是走过去了,也要回头再看上几眼。
感觉到那些探究打量的目光,凌娇儿不想惊动胭脂楼里的人,于是拉了少女离开,找了一处安静少人的茶寮坐下。
“姐姐是被人害死的!”少女在坐下后说的第一句话让凌娇儿陡然蹙起了秀眉。
“小妹妹,你别急,先喝口水润润嗓子,然后慢慢说。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以及你姐姐是怎么死的,为何你会认为她是被人害死的?”凌娇儿招手让茶博士送来一壶清茶,斟了一杯放在少女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