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极不情愿空手而回,低声嘟哝着要把张彻的尸身带回去。张瑾向她冷冷瞥了一眼,立即吓得张夫人闭上嘴巴缩在张璘的身后,乖乖地离开了典狱司。
并不是不想把侄儿张彻的尸身带回去安葬,而是张彻的头颅还在薛清晏的手里,这无头的尸体带回去也只是徒添伤心,倒不如让封云翰找到薛清晏,把头颅拿回来一起安葬。
再说,让仵作验完尸再领回尸身,也算是卖个人情给封云翰。典狱司总领大楚国侦缉事宜,他将来肯定会有用得着封云翰的地方。
一场扰得整个典狱司不得安宁的闹剧终于烟消云散,众人默默地各归各位,值夜的继续值夜,巡逻的继续巡逻。前院恢复了一贯的宁静。
不需要值夜的凌娇儿正想着回屋睡觉,不料被封云翰唤住,只好停下脚步,抱拳问道:“大人,请问还有何吩咐?”
封云翰缓缓步下台阶走到凌娇儿身前,在离她不足三尺的地方站定。他虽是武官,身上却没有武官惯常有的鲁莽之气,反倒浑身透出一股隐隐的清贵气质。
“凌捕快,本官刚才与张丞相定下三日之期,若是在三日之内不能找到薛清晏拿到张彻的认罪状,本官就要以擅自执行私刑的罪名送你到刑部受审。”
“大人放心,属下一定会在期限之内找到薛清晏。”凌娇儿毅然道。
虽然她对薛清晏如今的去向没有一点头绪,但是她会尽全力去寻找薛清晏,因为只要找到薛清晏拿到认罪状就可以给张彻定罪,还死在他手里的五名少女以公道,
“不。”封云翰摇头,“找薛清晏的事,本官会交代裘英去做。这三日,你待在典狱司整理案件卷宗,哪里也不要去。”
“大人……”
“就这么定了。三日之内,你不可以踏出典狱司大门半步。这是命令!”封云翰的语气十分强硬,根本不容凌娇儿抗议。
凌娇儿被禁足的事在第二天传遍了整个典狱司,迅速成为了捕快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而当事人则无奈地坐在寻真阁底层一间面积约莫一丈见方的屋子里,整理着大木桌上堆积如山的案件卷宗。
这寻真阁位于典狱司的偏西北一隅,楼高九层。底层有一厅三室,前面的小厅用于接待送交或者查阅案件卷宗的人,后面的三室各有作用,一间用于暂时存放刚接收的卷宗,一间用于整理卷宗,一间用于查阅卷宗。上面的八层均摆满了大铁柜,分门别类存放着历年案件卷宗。
眼下,凌娇儿面对的这一堆正是近一个月来各地送来的完结案件的卷宗,估摸着有近百件。她所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卷宗浏览一遍,只要各要素齐全,就在卷宗外的牛皮纸袋上标注清楚案件名称、发生时间、地点和主犯姓名等以供检索,然后送到楼上按照地方、时间顺序存放。
她蹙眉不悦,倒不是这些案件卷宗有多难整理,而是封云翰居然让寻真阁的主事和四个小吏全部放假三天,把所有的工作交给她一个人来做。这样一来,她想偷偷溜出去查找薛清晏的下落也不行了。
如今,她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裘英的身上了。但愿裘英能早一点找到神出鬼没的薛清晏,顺利拿回张彻的认罪状。
幽幽叹了一口气,凌娇儿强迫自己把专注力放在手里的卷宗上,加快了整理的速度。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桌上的小山也一点一点变矮。不知不觉中,太阳西斜,已近黄昏。
凌娇儿抬起头,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站起身将整理好的卷宗抱到楼上放好。
“凌娇儿、凌娇儿……”楼下有人在唤她。
下了楼一看,原来是顾青。他只比凌娇儿大一岁,是和她同时进入典狱司当捕快的,平日里两人走得近一些。
“凌娇儿,一起去吃饭吧。今日厨房做了八宝饭、素三丝、醋鱼和酱鸭呢。”顾青站在夕阳的余晖里,一身干净的捕快装束,一脸干净的笑意。
凌娇儿这才发现自己在寻真阁里忙了一整天,早已饥肠辘辘。她回身锁好门,对顾青招呼道:“走吧!”
两人有说有笑,一起向饭厅走去。
“顾青,你今天是不是和裘头一起出去的?”凌娇儿状似无意地问道。
“不是。裘头领人去找冷面判官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我今天是跟林捕头,午后去了城南的胭脂楼勘查案发现场。”顾青回答。
“胭脂楼,那不是城南最有名的**吗?那里会发生什么案件?莫非是客人们为了花魁争风吃醋打起来了。”凌娇儿不以为意地道。
“确实是与花魁有关,不过不是打架,而是,”顾青顿住,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了一下,见没有其他的人,方才接下去,“花魁死了,死因确定是自杀。”
“就算死的是花魁,你也用不着这么紧张兮兮的吧。”凌娇儿看见顾青的举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顾青也觉得自己太过紧张,摸了一下头,跟着笑了起来,“听说这胭脂楼的花魁歌舞双绝,很受都城里的一帮达官贵人追捧。胭脂楼的**求我们不要声张,要秘密发丧呢。所以我才……”
死的是名动都城的花魁,而**要保密死讯。这其中有些不对劲,至于具体哪里不对劲,凌娇儿说不上来,于是又多问了一句:“顾青,死了的花魁叫什么名字?死亡的时间和地点呢?”
“叫雪姬。她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用剪刀刺入心脏自尽的,死亡时间是今天凌晨。”
说话间,凌娇儿和顾青两人已经来到了饭厅,便不再继续讨论有关胭脂楼的案情。
饭厅分为两部分,后面是大厨房,前厅则是捕快们用餐的地方。饭厅里的摆设很简单,仅有桌椅,中间摆着四张大圆木桌,四面墙的窗下则各摆了两张方桌。此时,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而今日当值的捕快们也已经在桌前就坐,就等着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