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玉会尽力而为。”宇文谦玉应诺道,其实关于这个话题,他和皇兄讨论了无数次,但皇兄就是听不进。
真希望事情不会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后世史书上不会留下对他们不作为的批判声讨。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时事多艰,谁都身不由己。”摇摇头,玄机老人转身朝内屋走去。
“老师好生歇息,谦玉这就离开。”朝老人的背影恭敬地说道,宇文谦玉转身离开。
然而他并没有回房,而是去了心儿的房间,果然宋晓还在那里。
“瑾儿,你还没睡?”宇文谦玉坐在她的旁边,轻声说道。
“睡不着,我想多看看她。”心儿睡了,两人说话都很小声。
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宇文谦玉也不再劝她,寂静的夜里,两人并肩坐着,对着一个小小的摇篮,看着里面小小的人儿,享受片刻小小的安宁。
把手指在袖口里捂热,宋晓轻轻摸着女儿粉嫩的小脸,从她的额头到小小的嘴唇,皮肤那么滑,那么嫩,像上好的糯米糕,让人爱不释手。
她真想永远看着女儿,直到天荒地老。
眼里起了一层氤氲,她握住女儿紧握的小拳头,大手包着小手,忽然觉得好难受。
她明天就要离开了,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她不知道前方会发生什么事,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心儿。
若她战死沙场,若她不能把帝轩带来,若中途发生什么意外,她再也见不到她的孩子,该怎么办。
她多想看她长大,看她会爬会走,会用软软的糯糯的声音唤她娘,会在她的怀里撒娇,会扯着她的衣裳看着街上的小糖人吞口水。
可是这一切她还能看到吗?
宇文谦玉看见她难受的模样,忽然轻轻揽过她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谁都没有说话,宋晓没有推开他,静静地靠在他充满安全感的臂弯中,泪流满面。
心儿,若娘亲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要知道,娘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是我今生唯一的信仰。
翌日,趁着心儿还没醒,宋晓就走出了院落,她怕孩子醒了,她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清新的空气侵入心脾,然而宋晓却觉得心中像被扎进了一根根钢针,那么痛,痛得她脚步都走不稳了。
宇文谦玉陪在她的身旁,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难过。
从修竹苑走到侧门,并没有太远的距离,然而宋晓却觉得那是用了她一生的时间来走的,她的眼眶那么干涩,心里那么不舍,却最终强忍住了回头看一眼的念头。
门外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由于她的踪迹不便让太多人知道,所以才挑选偏僻的侧门离开,而这里也只有寥寥几人。
玄机老人也站在旁边,看到她,交给她一封信:“老夫已经飞鸽传书告诉了君正,到了那里,将这封信交给他,他知道怎么安排。”
宋晓点点头,将信收起来,然后望着玄机老人,恳求道:“老前辈,请帮我照顾好心儿。”
“你放心,只要有老夫在,你的孩子就不会有事。谁要打孩子的主意,除非先要了老夫的命。”玄机老人保证道,清晨的阳光洒在老人青色的长袍上,有一种仙风道骨的风采。
宋晓感激地想朝他一拜,然而却被老人拉住了。
她转头看到一旁的宇文谦玉,忽然走过去,对他说道:“谦玉,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宇文谦玉跟她走到一旁,听她说道。
“我这一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我知道你会好好帮我照顾心儿,但是我想告诉你,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心儿她不担心,宇文谦玉一定会好好照顾的,但他却从来不懂得照顾自己。
宇文谦玉点点头。
“你总是太操劳,王府有些事能下放的就交给管家他们做吧,你不是铁打的,事事亲为总会吃不消的。”她早就劝过他了,可他每次听见总是淡淡一笑,不放在心上。而她走了,就没人在他耳边提醒了,所以她走之前,仍不忘嘱托一遍。
“还有,水月是名好姑娘,你不要辜负她。”这是她最在意的,她希望他能幸福,希望她回来时,他已经娶妻生子了。
他看了她一会,总是淡然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黯淡,有些话想说却开不了口,终究像是初春的薄雪渐渐消融到了地底,无影无踪,他点头:“我知道。”
不管他是不是敷衍她,她也只能说这么多了,语言常常显得苍白无力,她相信,过些时日,他会想通的。
“还有一件事,若东苍国想与南离联手,我希望你能多加考虑。”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并不太关心外界的情况,但有些事情她却能分析懂得。
东苍富甲天下,南离鱼米之乡,此次东方飏前来,必定是为了说服宇文昭联手。
“你担心什么?”宇文谦玉并没有问她为何会知道这事,她一直都是聪慧的,怎么会猜不到这一层。
“一个是钱之大国,一个是粮之大国,东苍国想与南离联手扼断天下粮财命脉不足为奇。但在乱世,钱财一定会贬值,而粮草却会变得稀缺,所以不管对天下,对南离来说,这都不是一笔好买卖。所以现在尽量囤粮,不要卖给东苍国。”粮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她知道迟早有一天天启会需要向诸侯国借粮,而南离有宇文谦玉,她更放心粮草落在他手中,而不是东方飏。
“你放心,若有朝一日,天启需要粮草,我一定尽量帮你。”不需要她明说,他就知道她考虑的是什么。这场战事已经拖了太久,而这一次,看大溯方面的动态,应该会倾举国之力南侵,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征战,他不会再像五年前那样袖手旁观,他的承诺,是为了赎罪,亦是为了保护她。
“谢谢。”弯起嘴角,朝他一笑,宋晓接着说道:“自古只有军队才能保家卫国,南离虽然有天堑,大溯不会这么快打到这里来。但始终没有强大的军队保护,而各诸侯国包括东苍亦是如此。以前是靠帝国军护卫,但若天启覆灭,各诸侯国在大溯铁骑面前,将没有任何自保能力。我不是危言耸听,我知道赛扬族的可怕,他们是天生的军人,他们的战斗能力举世无双。中京尚存,那是因为大溯目前还没有倾举国之力。但你我都知道,这一天不远了。等到帝国军全军覆没,那整个汉族便会沦为鱼肉,任人宰割,而从此不再有九州,不再有华夏。”
被她的话动容,瑾儿能看得如此明白,甚至连各国的利弊都分析如此透彻,可为何坐拥封地的藩王诸侯们却如此鼠目寸光。
“若真有那一天,宇文谦玉也不会做历史的罪人。”这是他从来没说过的话,以前他总是顾忌皇兄,然而如今瑾儿身为女子,却要去保家卫国,他堂堂七尺男儿又怎能毫无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