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最简单的防御方法挖战壕。
广袤的大地,被挖得沟壑遍野,支离破碎。两方都防范着对方突然袭击,大溯方处于劣势,但铁浮图却是平地霸主,天启军也不得不忌惮。
除了面朝黄土背朝天,双方偶尔也交手,但不过都是斥候前哨之类的交锋。
为了避免侧翼被攻打,天启军的阵地不断地向两翼伸展,绵延到地平线的另一头,大军只能靠传令兵和旗帜信号进行联络。
而大溯军也想出了对策,他们不可能像天启军那样拉长阵线,但他们习惯以楔形阵向对方的战线实施定点贯穿似打击,只要各分队之间保持一段距离,互相掩护,防范后路被包抄,重甲兵团楔入步兵军团中,就好比一把钢刀切入了豆腐。
然而,幸运女神终究还是站到了天启一方,当帝康率领的五十万大军还在边境突破重重防线时,床子弩等重型攻击武器已经运送到了。
大战终于在某一个天空被夕阳染红的傍晚爆发了,黑色的大军如潮水般疯狂涌来,冲杀声震天。
城门打开,五万铁浮屠披坚执锐,如同钢铁猛兽般凶悍地迎了上去。
大地在铁蹄下颤抖,战旗在狂风中猎猎翻飞,冲天的厮杀声响彻天际,刀刃撞击,人吼马嘶,磨盘大的石块在半空中呼啸抛落,箭矢排空,顿时黑沉沉如蝗群来袭,发出嗡嗡的怒吼声,轰然洞穿士兵的胸膛。
天上的武神睁开了双眼,悄然凝视着下方这一片血难大地,破空的呼啸带动苍茫大漠上的古朴长风,将血腥厮杀渲染上至高九天。
铁浮屠像发狂的猛兽般,凶悍地冲杀在平地上,有如洪水撞上堤坝,狂狠地打击每一个截点。
而天启军在韩君正的指挥下,完全掌握了战役的节奏,每一个散乱的兵团、骑师、步旅,都成了他手中灵活运用的旗子,按他的命令进退自如。
他的指挥节奏有一种奇妙的韵律,行云流水般流畅,层次分明。
在他的指挥下,整个战争就像一曲庞大的交响乐合奏,而他就是乐队的总指挥,他手中指挥棒每一个微小颤动就是一曲悠扬的小调,他能顾及到每个乐器发出的最微小音符。
站在城墙上观战的宋晓,清清楚楚地将战场上的局势看尽眼底。
这是她头一次见当世最负盛名的名将对垒,他们的打法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本来她对古代战役并不抱多大期望,也不相信古人能将战争这门艺术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然而今日一见,她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他们两人都是绝世将领,罕见的军事天才,在他们的带领下,整支军队完全像是一个人,打击何方,从哪里突破,毫不混乱。
特别是铁浮图,进退有序,冲杀凶猛而不恋战,凡是对上西疆军,立刻调转马头,衔尾追击其他的军队。
而天启军也不逊色,一个个兵团号令分明,疏密有致,虽然铁浮图凶悍,他们的损失却远比第一次对上时小了很多。
然而当宋晓看到天启军队后方那用大型马车拉来的庞然大物时,脸色陡然一变。
她急令城墙士兵吹响退兵的号角,然而当雄浑的号声响彻在大漠上空时,陷入敌群中的大溯军已经来不及撤退了。
天启军队急速向两翼散开,大型攻城武器在平地上对准了铁浮图。
“轰隆”巨响,漫天的礌石、铁箭如狂风骤雨般凶狠地砸向铁浮图,瞬间如狂风吹到麦田,齐刷刷倒下一片!
宋晓大骇,她转身想冲下城墙,前去救帝轩,然而一旁的士兵早就接到帝轩的命令,死死拉住她,不让她犯险。
宋晓高声大叫,想甩开他们,然而她的力气怎么可能是几个大男人的对手。
她又抓又踢,但对方却像顽石般,即不回击,也不松手。
“寨主,你冷静点!你冲出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秋知文在她耳旁大喊,想让她清醒。
“我不管,我要去救他!”她的心里那么恐惧,像天突然塌了般,那些武器的威力她怎么会不知道,千米内能轻易洞穿铁甲,更何况那么近的距离。
她要去救他,不能让他出事。
一记手刀猛地劈在了她的后颈上,宋晓身子一软,秋知文赶紧接住她,他不解地看向安勇,后者只淡淡地说了句:“大人很固执,认定的事别人改变不了,现在只有让她暂时平静下来了。”
深夜,从噩梦中惊醒的宋晓蓦然坐起,她条件反射性地便要下床,然而腰肢却被一只铁臂搂住。
她转头望去,眸子倏地一亮,一下子抱住眼前人:“帝轩!”
“我听他们说,你今天想出城救我,为什么这么冲动?”他翻坐起来,不悦地低视着她,等她解释。
“我担心你。”她急急地辩解。
“你答应过我什么?”帝轩浑身散发的怒意让宋晓都无法忽视。
“我知道我答应过你不再犯险,可是我看到天启方所用的武器,我害怕你出事。”她紧紧抱着他,听着他稳健的心跳,感受他温暖的体温,心中忽然平静下来了。
“就算我战死了,你也不能出城。”帝轩缓缓地推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你还是不听话,我又怎么能专心上战场,你难道想要我一边担心你一边同天启军作战?”
宋晓赶紧摇头:“不会了,我会听你话,不会让你分心。”
只有在这时,她才表现得像个无措的女子,为深爱的男人担惊受怕。
他一把将她搂回怀中,坚定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放心,为了你们,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
她环住他精壮的腰身,把他抱得那样紧,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生怕他突然不见。
“好了,瑾儿,你快把我勒死了。”过了许久,她都不放开,无奈下,他只有打趣提醒到。
他没有告诉她,他的背部受了伤,她抱着的正是他的伤口,感觉又有不少血渗出来了。
宋晓恋恋不舍地松开他,开口问道:“今天伤亡多大?”
“铁浮图阵亡三万。”帝轩沉声答道,眼底有黑气凝结。
宋晓一滞,这批武器是她设计的,有平地对付铁浮图,也有攻城战派上用场的,铁浮图毫无遮掩地对上它们,损失自然不小,但如此庞大的数字,仍然让她心中大惊。
“看来韩将军是孤注一掷,将全部武器都用上了。”它们有多难制造,她不会不知道,其实将抛石机等攻城武器用在平地上,并不划算,但韩君正仍然这样做了,那只能说明他想一举消灭全部铁浮图。
帝轩点点头,今日所见的武器威力之可怕,尤其是那小床一般大小的弩机,瞬间能发射几十支铁箭,恍若黑色海洋,铺天盖日,激射而来,洞穿铁甲,简直就像穿豆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