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6年9月7日,凌晨一点钟。(靳晨曦父亲过世的同一天)安琪站在第四医院停尸房的门口心情沮丧地脱掉了蓝色的工作服。他回头看看刚刚和护士一起推进去的一对母子,心情沉重到了极点。孩子颅内出血,母亲肝破裂。这对母子她已经看护了四天,手术做了,术后妈妈一度恢复了神智。认出了自己的儿子表现出很强的求生意识。还问了安琪的名字,感谢她的照顾。可是术后第二天她就开始昏迷不醒了。原因安琪知道,但是却没有药了。她一直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让他们活下来,可是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了。
和安琪一起送尸体过来的这名护士比安琪大十多岁。她出了停尸房,看着安琪像烂泥一样斜倚在墙上坐在一个已经松动的座椅上,老练地摘了橡胶手套扔进污染物垃圾箱里,把双手搭在安琪的肩膀上说道:“回家去吧。好好睡一觉,把不好的事情都忘掉。”
她的双手非常有力,沉甸甸地压在安琪的肩头,眼神镇定而坚决。安琪一时受了她的感染收起伤感,擦了一下马上就要流出眼眶的泪水,勉强地笑了笑说:“是啊。明天还要继续努力,必须回去睡觉了。”
安琪从地下室回到一楼的时候,离值班室还有二十多米的距离就听到喊声,大笑声从里面传出来。安琪走到门前看到五名医生,两名麻醉师,还有供应室的几个人在里面喝酒。这几天和安琪合作最多的张医生坐在门边,看到安琪立刻伸手开了门。一股浑浊的酒精味立刻扑面而来。
“安助理,你也来喝一杯吧。”说着就喝干了杯子里剩余的一点酒,然后给安琪倒了半杯。安琪看看是很烈的朗姆酒,接过来三四口灌了下去。呛得自己连连咳嗽起来。
张看到她的样子就说:“小丫头今天心情不好啊!看来你病房里又死人了。”
安琪本来想喝了这口酒就揍他,听了这话手出的更快更狠了。在场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到“哐当”一声,椅子倒了,而张已经摔倒在三米之外。他感到自己的腰好像是快要拧断了,躺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是你的病人死了,你不知道吗?你们还有心情在这开心!喝酒?”
“我不喝酒,难道还让我天天陪哭吗?”他慢慢地坐起身子看着安琪。“我老婆孩子都没了,该哭的也哭过了。我没必要再陪所有人一起伤感了吧?”
两个年轻医生走到他身边慢慢地扶他站起来。他扶着腰走到安琪身边说:“我现在一天做十八个小时的手术。每天累到要死。要是不喝点酒连梦里都在和死神抢人。”说到这,他把脸凑近安琪。“但是这种有大量伤员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到那时我就去参军,我一定要让卡兰特人血债血偿。这样你满意了吧!”
他的语气还是那么镇定自若,但是他的表情在瞬间被极度的仇恨扭曲了。此时安琪突然明白了母亲是对的。被仇恨抓住的人真的是非常可怕。
张说了这话,向后退了一步揉揉自己的腰,动作生硬地选了一个较高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安琪听了他的话知道他心中压抑的东西不比自己少。所以就走到他面前道歉道:“是我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动了手。我不应该这么冲动的。”
张看着安琪后悔的眼神,带着倔强而又玩世不恭的声调对安琪说:“你赶快回家吧,明天还有的忙呢?”
门关上了,只听见张说道:“帮我拿个冰袋,得赶快敷上,恐怕明天疼得没法站着了。”
安琪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一路上想着每天在医院里面对的死亡,想着人们对卡兰特人刻骨的仇恨,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此刻月亮已经升起。花园里静的没有一丝声音。石子路被月亮照的泛着白色。花草树木却显出浓淡不一的黑色。安琪独自一人穿过冷清的花园。一股凄凉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她再一次问自己,人为什么而活?
安琪加快脚步,她想马上见到妈妈。推开门,家里静悄悄的。她突然有一种妈妈已经离开的感觉。但她还是到各个房间,地下室找了一遍。希望在推开某一扇门的时候看到妈妈,听她问一句:“今天怎么样?”
但是所有的房间都是空的。安琪告诉自己,不能再欺骗自己了。她走到留言机前按下按钮,妈妈的形象出现了。对着安琪笑了笑。只说了一句话:“安琪,你已经可以独立的思考了,相信自己,一切事情自己去判断吧。”
安琪一遍又一遍地重放着影像,呆呆地看着。3,4岁时的记忆突然在脑中重现。那时在夜晚安琪被妈妈哄睡了之后,如果她醒来发现妈妈并不在家心中就会感到空虚和恐惧。尽管理智告诉她妈妈也许就在花园里,但她仍然感到仿佛被妈妈永远的抛弃了。而现在幼年时的感受再次向她袭来。
她心想:“这一别可能就是永别了。妈妈,您怎么就舍不得和女儿多说几句呢?妈妈一定是觉得把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或者是要说的话永远也说不完,所以干脆什么也不说了。”
“是啊!”安琪突然回过神,关掉留言机:“我不能再依赖妈妈了。我应该单飞了。”
她走进妈妈的房间,躺在了妈妈的床上。身边充满了妈妈的味道。想到这可能就是自己在家睡的最后一夜,心情便复杂的无法入睡。安琪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久,终于下了床,借着月光看看表,已经是凌晨2点了。她拿起床头的应急灯向地下室走去。
推开那三道沉重的金属门,在应急灯的光线下安琪走到保险柜旁蹲了下来。此时她的心情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当她打开柜子,取出那异常重要的项链的时候,她对自己说:“你是我沉重的负担,但你更是我最重要的责任。希望你的价值是值得我去努力奋斗的。”
她将它和自己的身份识别卡以及其他重要的东西一齐装进了自己贴身的腰包里。然后为自己带了几身换洗的**,留恋地环顾了一会整栋房子便向艾尔伯特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