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单煌心里难受,十分的委屈。他在这修行界之中也混了几年了,知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也在相处之中真切地明白了作为一个徒弟对师父的那种深刻的感情,更知道如果被师父给逐出师门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情。平日里虽然也会有不满也会有怨气,但不管怎么样师父就是师父,即便是几个月见不上一面说不上一句话,但这个师父却始终在心里,永远不会变。
这,是一种归属感。
任碧空道:“你虽然叫了我这么多年的师父,但你可曾真的行过拜师大礼?龙生九子并不是没有收过徒弟,其过程之繁琐并不是磕三个头就够了的。所以,从正确的角度来说,我的确不是你的师父,顶多算个老师。至于你真正的师父,另有其人,并不是这东海龙岛上的人,更不是我。”
听了这样一番话,季单煌整个人都傻了,完全不知如何是好,脑子就像是坏掉了一般不知所措。他愣在原地,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放着任碧空的这一番话,可是却根本理解不了这是什么意思。
或者应该说,他下意识地不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见季单煌傻呆呆的不说话,任碧空知道他这是接受不了,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些你接受不了,那你就只当我是随口说说的好了,反正有些事情你早晚还是会知道的。他们所有人都不着急,就我着急也没用。算了,算了。”目光微垂,一脸的落寞。
听任碧空说不再说这件事,季单煌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自动就将那些不想听到的话给尘封到了记忆的最深处去,不再理会。他咧嘴笑了笑,像以前一样乐呵呵地凑上前去,问道:“师父,你身体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变回人样儿啊?”还真就当任碧空什么都没说过了。
任碧空苦笑道:“还那样。这次我们算是栽了,没有一个月估计是变不出人样儿了。不过这样也不错,毕竟现在的样子才是本我,和人样儿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看上去比较威武霸气。”
季单煌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的确,原形毕露的任碧空,确实是比人形更加霸气一些。
“对了,你怎么样了?”任碧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季单煌一遍,“你这神魂还没稳固,就到处瞎跑啊!”
季单煌嘿嘿笑道:“这不是在屋里憋不住了嘛,就出来逛一逛。这地方有师父您在,我也不怕会出什么事儿。”
有师父在,他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任碧空瞪了他一眼,随即又道:“刚才我看你在龙宫里面到处看,后来又在这花海里站了那么久,这是收获颇丰啊!不错,境界是有所提高了,看来下次冲击真仙,能够更容易一些了。”
季单煌所差的最重要的东西,无非就是个境界罢了。境界提升上去,一切都好说。
季单煌笑道:“嗯,确实是有很多的感悟。”
任碧空道:“那么,你现在对生死的看法,还像以前那么执着吗?”
生死,是横亘在季单煌心头最大的一道障碍,即便如今的他已经能够上穷碧落下黄泉,在阴阳两界纵横来去,轻松得如同串门一般,但他始终不能将生死置之度外。在他的心里,仍旧是过不了生死这一关,即便知道死而复生已经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生与死之间的区别都可以忽略,杀敌其实和把他们丢去外地没什么区别,可他却依旧转不过这个弯来,依旧那般心慈手软。
“生与死啊……”季单煌长叹一声,“这个还真不好说。其实刚才我有一种感觉,就是觉得生死这东西吧……怎么说呢?就是一种……一种……自然吧。我感觉,这世间的一切都有其存在的必要,有些人应该是专门为了在某个关键的时候被某个人杀掉存在的,就像这花海,有些花就是为了被人采摘才存在的,而有一些则是为了迎风招展而存在。每个人存在的意义不同,无形之中总是会有一些丝线存在,牵引着所有人在特定的时候去做特定的事产生特定的思想,这些好像都是有迹可循的。不过,我也就只是隐约觉得应该是有迹可循,至于怎么顺着丝线找过去,我就不知道了。说了这么多,好像有点儿乱哈!总之我现在觉得,生死都是被规定好了的,杀与被杀都有因果联系的。人不犯我,我也不能滥杀无辜,但如果人来犯我,我就不算是滥杀无辜了,只不过是在他作死的时候帮他一把。既然他的生已经到了极致,那也就该死在我手里。呃……这么说会不会有些奇怪?”
虽然季单煌的表述实在有些乱,但任碧空仍旧明白了他的意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人生在世,若以德报怨,又该以何报德?在自己所在圈子的规则之下,比好人更好,比坏人更坏,这就是季单煌所要表达的东西,也是任碧空希望季单煌所懂得的道理。
任碧空笑了,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么,如果有人侵犯东海龙岛,你会冲到第一线上去杀敌吗?”
这一次,季单煌没有再犹豫,郑重点头道:“我会。对我来说,东海龙岛就是我的家,是我需要守护的地方,我不愿地看着它被别人侵犯。即便这里有你们在,我也仍旧会冲到前面去。”
这一番话,却只是季单煌心中所想的一部分而已。至于另外一部分,却是连他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他心中所想的另外一部分,却是想要守护龙梦凌所创造的这个洞天福地。
任碧空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像是终于完成了一项伟大任务一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顿时显得轻松了不少。他走上前来,用爪子拍了拍季单煌的肩膀,转身走向龙宫。
“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