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是季单煌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过的,奇妙无比。配合着胡逸之的琴曲,恍然间便觉得,纳兰亦溪并不是在杀人,而更像是在跳舞一般。
那般优雅流畅的动作,配合着音律,是那么的和谐。而那喷溅而出的血花,就像是舞会上爆开的璀璨烟花一般,点缀了这一场盛宴。
二百多个修仙之人,这个数量实在算得上庞大,但这些人在纳兰亦溪的面前,就像是土鸡瓦狗一般,双剑横扫之处,总要从对方的身上卸下一些什么东西来。小如手指,大如人头,断没有一剑空出而不伤敌的情况发生。眨眼之间,二百多人的队伍,便只剩下了二三十人仍在苦苦支撑。
此时的尘清仙人,早已没了一开始的那般仙风道骨,即便已是仙人之境,雪白的衣服上却也被己方人的鲜血给溅出了点点血痕,就像是冬日苍茫雪原之中绽放出来的红梅一般。
尘清仙人此时也已负了伤,左手手掌已然被纳兰亦溪一剑给削飞了,连一头梳得一丝不苟的长长银发,也早已是散乱下来,瞪着一双红丝遍布的眼睛,指着纳兰亦溪怒喝道:“你!你这个魔鬼!全天下的人都被你们给蒙蔽了!你们根本就不是什么龙神,而是十足的恶魔!”
纳兰亦溪眉头一挑,长剑挽出个剑花,逼退身边围攻过来的一众人,随即收剑卓然而立,转身看着尘清仙人,露出一个不屑的笑来。
“神?魔?有区别吗?”纳兰亦溪轻蔑地笑道,“自古以来,成王败寇。都是英雄,区别就在于一个称呼而已。所谓的神,所谓的魔,也只不过是称呼的不同而已。在你们的固化思维当中,早已习惯了神才是好的、是善的,却从没有想过魔亦是如此。东海龙岛,顶着一个‘神’的名号,不等于就不会杀人。更何况,你们本身就受过龙神的活命之恩,如今只不过是推迟几年再死,让你们多享受一段时日而已。现如今杀了你们,也是让你们死得更有价值一些。”
尘清仙人恨得牙痒痒,一口钢牙几乎要被咬碎了。他长剑一指纳兰亦溪,怒喝道:“歪理邪说!全都是歪理邪说!你就是个伪装成神的恶魔!什么龙神,都是恶魔,死了也活该,我呸!”
这一句话,说得实在过分,霎时间便将纳兰亦溪给惹怒了,连同屋内的胡逸之和金毒厉的脸上,也一下子凝结出了一片寒霜,即便是季单煌,脸色也多少有些难看。
不管怎么说,龙神都曾经是帮助过这些人的,如今却被他们说是“死了也活该”,身为常伴龙神左右的龙生九子,怎么可能不愤怒!
胡逸之手指一颤,猛地一用力,龙头胡琴顿时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叫,震得在场众人忍不住连连后退,体内血气翻涌,经脉一阵阵的疼,几乎就要爆裂开来。
这一声如裂帛之后,胡逸之将龙头胡琴收起,缓缓站起身来,向着那些修仙之人走去。此时的他,周身炁场产生了巨大的变化,每迈出一步,都似山岳一般的沉重,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跟着产生了明显的震颤。
季单煌知道,这里面是满满的愤怒。
一步步走到屋子的边缘,胡逸之一改往日的温和,整个人顿时变得如同一把凶器一般,目光锐利地从仅剩的二十多人的身上一一扫过,沉声怒道:“你们,知道龙神是怎么死的吗?”
一个来自百花谷的中年女子冷哼道:“森罗门一战,她杀了太多的人,杀孽太重,是遭了报应了!我们百花谷本来不想再和你们东海龙岛的人产生瓜葛,就算森罗门一战中我母亲惨死尸骨无存,我也不想再多追究了。可是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我母亲和几位师姐的死,我只当他们是太贪心了,这个仇我也不放在心上了。可是,这几年来,我们百花谷一直安安分分的,从不与你们东海龙岛联系,也禁止门人与你们相接触。可是你们!你们还是拐走了我的女儿,重伤了我的丈夫!我百花谷欠龙神的恩情,早就在森罗门一战中还清了,你们凭什么还要抢走我的女儿!”
六年前于森罗门的那一场大战,只有寥寥几个幸存者以及有长辈参与其中的人才知道一些,却也了解得并不是十分清楚。他们只知道,那一场战斗惨绝人寰,无数前辈高手命丧当场,再也回不来了。
“哦?百花谷?”胡逸之的目光,顿时转移到了那中年女子的身上,脸色更加阴沉了三分,“百花谷战前叛逃,暗中参与了森罗门二层的拦截计划,这些你母亲应该没来得及跟你说吧!哼哼,不过就是群蝼蚁,哪里用得着了解那么多。”话音还未落,身子忽然一弓,背后龙头胡琴猛然之间发出一连串锐响,震彻心神。
仍旧躲在房间之中的季单煌,在听得那锐响发出的一瞬间,后背猛然绷得僵直,清楚地看到在哪锐响之中,数道音波呈现出令人心悸的血色,向着那仅存的二十多人的身体里面钻了进去。紧接着,一连串的闷声爆响,炸开一串的音符,却是那二十多人的身体,已如烟花一般爆炸了开来,血沫爆开一片红色氤氲,将视线染得一片腥红。
季单煌震惊于这暴戾的手段,整个人都呆住了。而胡逸之和纳兰亦溪却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原位,看着满天凝而不散的血红色,陷入了沉重的伤感之中。
是的,是伤感,那股情绪迅速渲染开来,连同季单煌都受到了感染,心中莫名的就是一阵难过与疼痛。扭头看看旁边的金毒厉,却见他已是紧咬着钢牙,目呲欲裂,一副想要找人拼命的样子。
季单煌知道,他们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尘清仙人对已故的龙梦凌不敬。这一点,是他们唯一不能容忍的事情,是禁地,触之必死。